“你也是李典,我也是李典。”趙子章雙手一拍,“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人是不同時期的李典。”
趙子章不清楚,張天驕确是一清二楚,進入這片鬼域裡的這麼多人裡面,隻有他和趙子章是徹頭徹尾的人類,即便是看似同為病人的小女鬼楠楠,也幾乎可以用毫無關系來概括目前體現出的所有聯系和破綻。
正如胥拂之所想的那樣,這裡的突破口其實就是他們兩人。
李典因為兩次傷病住院,第一次是發熱昏迷不醒,住進了呼吸内科的病房,所以鄭翠芬見到他才會驚喜地說“兒子終于醒了。”而之後,李典又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摔斷了腿,因此又住進了骨科,鄭翠芬才會端來骨頭湯為兒子補身子。
張天驕低頭沉思。
一個人得有多倒黴才會在短時間内住院兩次。
“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發生在這裡面的事情了。”趙子章回頭問。
“不知道。”胥拂之搖搖頭,指了指天,他一條腿搭在另外一條腿上,看着趙子章笑:“猜的。”
猜能一下子就猜到關鍵的地方?
趙子章也隻當高人胸中内藏乾坤,轉頭和張天驕琢磨起來。
“現在知道的還是差太多了。”趙子章道:“除了李典是醫院的病人,因為發燒和斷腿先後住過院之外,完全沒有别的信息。”
李典斷腿的原因是什麼,又為什麼會死在電梯裡,現在隻有弄清這兩點背後的緣由才能離開這個鬼域。
張天驕擡手扶額,悠悠開口,“你好像再說什麼廢話。”
這些他能不知道?
問題是怎麼做!
“那,難不成讓我去找李典?”趙子章脫口而出,應過來後僵在了原地。
張天驕緩緩擡頭,似笑非笑帶着些奇異的目光看向趙子章,而胥拂之幽深的眼眸也挪向了趙子章。
趙子章縮了縮脖子,“嘤......”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從樓下傳來,沉悶的轟鳴好似火藥在地底炸開。緊接着,一串噼裡啪啦火花燃爆的爆鳴聲自下而上一層層掀上來。三人身下的鋼架床和椅子吱嘎抖動,比地震還要恐怖,活要将人掀翻了一樣。
“吱嘎——”
幾人同時回頭,玻璃窗瞬間爆裂成碎片散得遍地都是,拇指大小的縫隙四通八達開始在白牆上延展,直到一塊塊牆皮剝落,伴随着建築陣陣哀嚎聲,趙子章和張天驕臉色大變。
胥拂之則感受到一股從未有見過的陰煞鬼氣從腳下的位置騰空而起,形似冥府業火一般燃遍了整個鬼域。
這股鬼氣極陰極惡極為兇戾,帶着沖天的怨,一閉眼,他好似都能看到無數妖鬼死在這人手中時爆發的尖銳的哀嚎。
執掌冥府這麼多年,也隻在煉獄最後三重天見過這麼兇的惡鬼,萬死亦不能贖罪。
胥拂之臉色不大好看,一手拉着趙子章一手拖着張天驕立刻飛身往樓下趕去。
一路上耳邊鬼哭狼嚎,活死人npc像是白色的屍潮朝着三人湧來,胥拂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動作靈巧輕盈地避開伸出指爪抓向他們的活死人,躲開頭頂掉落的牆皮碎石。
“胥哥,這是怎麼回事啊?”張天驕大聲問,一腳踢開一個白衣無臉鬼。
“李典暴走了。”
“可我們還沒去找他呢。”趙子章大驚失色。
此時情況緊急,胥拂之來不及多說,朝着那股陰氣來源飛奔而去,不多時,劉光耀蛛婆婆等人也從其他方位彙聚過來。
那股陰煞之氣過于強大,胥拂之隻感受裡面沖天的怨氣,但李春月等人可就受不了了,一個個眼球暴突臉頰清白,被壓迫得堪堪能維持住人類的模樣。
不好,不能讓趙子章看到。
張天驕心一橫,用盡了力氣把趙子章從胥拂之手裡扯下來,隔着卷來的飓風大聲道:”胥哥,我們倆先去躲一下!”
張天驕剛做的頭發被吹成了沖天掃帚,趙子章的眼皮子都睜不開,兩人在風中踉踉跄跄,用盡了全部力氣才打開一扇辦公室的門。
胥拂之沒攔他們,确定兩人躲好了之後,才升起一層結界,結界中陰氣消散,被他庇佑的衆鬼也恢複了各自的模樣。
越往陰氣濃的地方走,醫院磚牆就越是坍塌破損,到走到盡頭,已經是一片斷壁殘垣,地上一個巨大的坑洞出現在衆鬼眼前,周遭環繞着滾滾陰氣,定睛一看,正中間竟然是一個電梯廂。
再看一眼,衆鬼皆是駭在了原地。
電梯外面,徐負一掐着一團不似人形的東西,手指纖細柔美,一用力,指縫溢出一股又一股鮮血。
他黑發高豎如遮天蔽日,精緻側臉不帶絲毫狠色,像是輕描淡寫地捏住了一個玩偶,實則一出手就扼住了手下獵物的命門。
這個瘋子.......
楠楠和蛛婆婆均是被徐負一身上的煞氣壓得喘不過氣,
李典身下就是光滑嶄新的電梯,惡鬼喉嚨裡嗚嗚作響,碾成肉泥的手拼命扒拉着緊閉的電梯門,軟如肉泥的肢體簌簌落下,随着徐負一力量收緊,不成形狀的嗓子裡發出嘶啞的哀嚎聲。
兩人旁邊,一老婦人正安安靜靜地蜷縮着倒在地上,陰煞遍地,隻有以她為圓心至今為一米的範圍之内澄澈如明鏡。
胥拂之緩緩走近。
徐負一見他過來興奮道:“這就是李典,這片鬼域的主人。”
“嗯。”胥拂之點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麼大的情緒。
徐負一撇了撇嘴,松手。
李典死魚樣地滑下來,肉團頂上血色的眼珠子飛快轉動,轉身就意圖爬進電梯裡。
但可惜,有胥拂之和徐負一同時在,任憑他怎麼力氣都是白費。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李典道。
他身形變換,四肢仍是軟塌塌的肉泥狀,但頂端卻長出了一張年輕人的面孔。
很普通,也非常的不起眼。
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宛如npc一樣的普通人中的一個。
他眼眶發紅,眼球一邊還在,一邊被碾成了硬币一樣的扁平狀鑲嵌在眼眶裡,随着說話的聲音嘴角的肉一邊簌簌往下,一邊又生長出新的。
與徐負一這一架他幾乎被全面碾壓,而一臉嫌棄甩手嫌髒的男人卻連鬼域都沒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