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嘉楹又不免同情起來柳涵,但也沒有消火。
新人即将退場,樂逸放下小提琴,快速來到管風琴前,開始彈奏門德爾松那歡快輕巧的《婚禮進行曲》。
盡管樂逸幾乎一夜未眠,但他是有着頂級演奏家的潛質,完全沒有出一絲差錯,完美地為婚禮儀式收尾。
曲嘉楹,闫铮,向旻三人收拾東西,工作人員遞給他們三明治和能量果凍,闫铮匆忙吃完:“樂逸已經去草坪那邊了,我給他帶過去,你們快點吃啊。”
其實闫铮和樂逸都想寬慰曲嘉楹兩句,可是時間安排緊迫,接下來的演奏任務很繁重,來不及多講幾句。
向旻不見一點匆忙,在禮堂的角落輕聲道:“你别在意。”
曲嘉楹有些吃不動,但擔心自己堅持不下去,慢吞吞地喝着能量果凍,一點點吸光。
“我怎麼可能不在意?”曲嘉楹一塊塊捏碎果凍。
“她的問題和你沒有關系。”向旻輕輕撥開曲嘉楹的碎發。
“你這麼了解她?”曲嘉楹昨天看他狀态那麼不正常,本來都不想多問的。
“我隻是了解我自己。”向旻歎了口氣,“當然了,我們情況不一樣,她的母親因病去世剛半年,父親就迎接了新人。”
“……”曲嘉楹無奈道,“好吧,比我以為的還慘。”
“她之前在法國留學,回國拍戲,都是她母親陪着,現在隻剩她一個人了。”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曲嘉楹驚訝道。
“網上有采訪。”向旻晃晃手機,繼續講道,“你見了柳涵,還有這位新娘,有沒有發現她們有些相像?”
“至少外表都很聽話,這點我還是能看出來的。”曲嘉楹說道。
“所以你能猜到他前一任妻子是什麼性格了吧?一切都聽從丈夫的,對女兒很嚴格,希望女兒能獲得父親的認可,也就是對她教育女兒的認可,所以柳涵一直一直都在尋求父親的關注,認可和贊許。”向旻說道。
“那她說我們幹嘛?”曲嘉楹還是搞不懂。
“因為是同一個賽道,都是古典樂,咱們是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來搶占她父親的認可。”向旻解釋道。
“那她要不就去找她爸,要不就去讨厭她繼母,跟咱們有什麼關系?”曲嘉楹無法理解。
“十六七歲,也沒比咱們小多少,她也很早熟,其實很清楚該讨厭誰,隻是不敢。”向旻說道。
“因為她還未成年,她爸還在供養她,她也在母親去世後明白母親和新來的繼母境遇一樣,是嗎?”曲嘉楹心軟了。
“這位新娘除了外表和性格符合柳儒标準,她還會服裝設計,水平相當不錯。”向旻說道。
“那柳涵母親有什麼技能呢?”
“曾經是演員,演過不少配角。”
“難怪柳涵也拍戲了,都是免費的營銷啊。”曲嘉楹并不在意柳儒是什麼樣的父親和丈夫,反正不影響他邀請他們四人來演出,還附贈了一堆禮物,她又好奇道,“你和她差别還是蠻大的,怎麼就共情了?”
“我小時候也這樣,因為我母親眼裡,第一重要是她的大提琴,第二重要是她身邊衆多的追求者,第三才排到我。”向旻輕聲道,“但後來我去了舅舅家,一下就不再争取關注了,反而要低調,減少麻煩。”
“說起來,你沒提起過你父親啊。”
“我也不知道是誰,沒聽我母親講過,我舅舅猜測過,可能是她某一個情人的,也可能是精子庫的,總之從來不重要。”向旻說道。
“那蔡睿指揮……”不等曲嘉楹問完,工作人員跑來催他們。
“好,馬上來。”向旻應道。
曲嘉楹塞了兩口三明治,宛如告解一般的對談結束了,可是修女本人還有心結未解。
“不管怎樣,她說的沒錯,我最近所有的演繹都還是差了一點。”曲嘉楹拎着她的小提琴往外走。
走到草坪前的舞台。
音樂繼續流淌。
夢幻又輕快的氛圍仿佛重現《仲夏夜之夢》精靈存在的世界。
忽然雷聲驟起,雨滴落下,快速變成了暴雨。
賓客們匆匆跑回禮堂,樂逸,闫铮,向旻三人都停下了動作。
曲嘉楹沒有動,她還在演奏。
在這忽如其來的狂風驟雨中,夏曉蕾老師的教導,蔡睿指揮的意見,一切都在她的大腦裡吵架。
建議也好,評判也罷,她也隻能靠自己的體驗和感受來演繹音樂,撞南牆又如何?
不知道什麼時候,頭頂有把傘撐着,擋住了雨水,曲嘉楹的視線看向了站在大禮堂門口的柳涵。
音樂不是為了他人的評價好壞才存在的。
就算我演繹的不夠好又如何,我還在演奏。
放下那些執着,嫉妒,攀比,回到此時此刻,這是我為我自己演奏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