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曲嘉楹就和父母講了柳儒的邀請,謹慎問道:“我應該答應嗎?”
曲母作為律師,更多關注點在合約的條款細節上:“他有沒有說多長時間?每一年又資助多少錢?”
“還沒有問那麼細。”曲嘉楹說道。
曲父斟酌道:“上次采訪出來後,我和你談過一次,那次我們都同意過多宣傳對還沒有拿出成績的你來說不好,現在你改變主意了嗎?”
曲嘉楹沉默了一會兒:“我大三了,之後肯定還是要出國的,不管是上大師課,還是去音樂學院,還要在全世界各地參加比賽,一定是要花很多錢的,我不想你們太辛苦,但是我也擔心過多關注會讓我保持不了狀态。”
“這倒是,我辦過好幾個名譽權糾紛的案子,我可不想你被網上的人那樣騷擾。”曲母又笑道,“不過等你成為獨奏家,還是要多多宣傳的,不然怎麼賣票?”
“那還早着呢。”曲嘉楹說道。
曲父欣慰地看着曲嘉楹,在這個越發自戀的時代,大家都希望獲得更多的關注,她反而審慎地看待這一切,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都放在小提琴上面,不過作為父母還是希望她勞逸結合。
“我和你媽想的一樣,你不要操心錢的事情,你好好練琴就夠了,家裡足夠支持你。”曲父說道。
曲嘉楹還想說些什麼,手機響了。
是那位鐘姓制琴師打來的電話,之前在他那保養琴弓就留過聯系方式。
“你什麼時候過來,我最近隻有明天有空,不然就到下半個月了。”鐘老師催促道。
“您忙您的吧,我去我老師那邊的制琴師。”曲嘉楹再次說道。
“我就幫你看一眼,好給柳總那邊交差,你明天就過來。”
曲嘉楹沒轍,正想着隻帶琴弓過去,就像之前那樣。
鐘老師又道:“我明天剛好要保養那把斯特拉迪瓦裡。”
“我能試一下嗎?”曲嘉楹問道。
“你明天帶琴過來再說。”
曲嘉楹隻好應下。
曲父疑惑:“這不是好事嗎?他既然保養着最好的琴,在業内一定很厲害,為什麼你還推三阻四的?”
曲嘉楹耐心解釋:“總的來說是隐形的一種規定吧。”
古典音樂界很傳統,最看中師承。
當然,學生可以改換門庭,認為這個老師教的不好,或是自己到了瓶頸,會換其他老師,這樣沒有問題,因為一般會去找更好的老師。
問題是,不能從好的老師跳去水平差的老師,又或者同時上着兩個老師的課。
曲嘉楹上周目就在比賽中遇到了一個男生,他特别有自己的想法,拉琴技術也不錯,因此被一位名師收到自己的大師班裡,但他認為這位名師自己拉得很好,可是教課水平不行,所以又在外面找了另外一個水平一般但教課很好的老師,這樣他既能在技術上進步,又能保留名師對大賽的影響力。
但很明顯,圈子就這麼小,還是被發現了,名師很生氣,把他趕走了,可是圈子也沒那麼小,名師對大賽的影響力最多隻能輻射所在的國家,所以他又跑到另一個國家參加比賽,也找到了更适合他的老師。
不過這是少數例子,因為這個男生天分高,做人又靈活,事情最後解決了,大部分學生對上老師還是弱勢的一方,根本不敢挑戰老師的權威,擔心沒法考到好的音樂學院。
一事都有兩面,曲嘉楹小時候就從父母口中聽說過一些琴童和家長被老師逼着買琴,老師會從中抽成,制琴師或者說琴行和老師們幾乎綁定了。
曲嘉楹并不是被逼着買琴的,但她也不想和夏曉蕾老師因為這點小事産生龃龉。
不過斯特拉迪瓦裡的誘惑過于強大,曲嘉楹第二天還是帶着琴去見了鐘老師。
樂逸,闫铮,向旻三個人同樣好奇斯特拉迪瓦裡小提琴,一起跟了過來。
工作室彌漫着一股木頭,膠水,清漆的混合味道,櫃子裡堆滿了木料,工作台擺滿了半成品的琴,從小提琴到大提琴,也有吉他等木質樂器。
鐘老師接過曲嘉楹的琴盒,他先檢查琴弓,上次來就是因為曾經在陳芳奶奶手中有些開裂,他修補過一次,所以時不時要檢查保養一遍。
“我忙着呢,那邊有幾個我剛做好的琴,你們幫我試試音。”
曲嘉楹四人去試琴,不遠處鐘老師和學徒叮叮咣咣取木頭,打磨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