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位于大玄王朝最北處與極北冰原交接的邊緣,無邊山脈中隐藏着一個小小的山谷,谷内處處種滿梅花樹,明明不是花期,血紅的梅花卻開得極豔。
燕知明坐在一處屋頂上,舉着酒壇豪飲,稍稍感歎一句後,才将手中喝過的酒壇子遞給身邊剛剛落下身形的黑衣人——那人從頭到腳,黑發黑衣黑靴黑大氅,背後還挂着一柄黑色的陌刀。但他膚色極白,仿佛比雪更白,臉型也是嬌弱柔美,垂眸時還有種我見猶憐的味道。
隻不過,認識他的人絕對不會被他的長相欺騙;而不認識他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也隻會是他那一身揮之不去的兇煞之氣,而後在第二眼被他身後的陌刀所吸引,瞬間反應過來——
這位便是如今魔道唯一的天人境大能、天魔殿厚臉皮賴着也要請他挂名為門中長老、魔帝僅存的親傳弟子、被稱為“魔刀”的遲歲寒!
此時的遲歲寒冷着一張“俏”臉,奪過酒壇子,也不顧燕知明曾經喝過,直接昂首就把剩下的酒水直往自己嘴裡倒,直到飲盡所有,才“哼”地一聲坐下來,将空壇子丢到一邊,又氣又惱地道:“你很得意?”
燕知明微笑着安撫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誰料,遲歲寒一聽這話頓時變得面無表情,雙眼木木地瞪着他:“上一次你跟我說完這話沒幾天,我就搬空了那老家夥的藥材庫,花了十年才将你從生死邊緣拉回來。”
燕知明唇邊的笑意一滞,目光稍稍平移幾寸:“上次是我不好,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沒和你通過氣……這次不就讓你把關了麼,你也同意了啊。”
遲歲寒的臉色還是沒有好轉,瞧着還有一堆牢騷要發,燕知明當即湊上前,以唇封緘。前者毫不客氣地攬着人,好一會兒才松開,不過至少表面看上去沒有那麼氣了:“這段時間别離開我身邊,别再想着靜悄悄一個人溜掉。”
燕知明模樣乖巧地應下了,抱着對方一條胳膊輕聲道:“放心,我們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我一定按照計劃來——你也知道這個時機我等了多久,我不會胡來的。”
“你胡來的時候還少嗎!”說是這樣說,但遲歲寒的态度明顯已經有所軟化。
于是燕知明再接再厲:“俗話總說‘不蒸饅頭争口氣’,蒸饅頭是我家傳手藝,厲害得很,這口氣我就更得争了——唯有現在,齊千山正在閉關突破,對外界一無所知;大夏帝位更替在即,魔道意欲從中分一杯羹,正道七宗過半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不必解釋,我都知道。”遲歲寒悶聲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能護住你。”
“我相信。”燕知明稍微歪着頭,靠在遲歲寒的肩膀上,“齊千山想要洗白自己,我偏要他身敗名裂!”
遲歲寒潑冷水道:“齊千山這回出關如果當真成就天人境,即便你揭穿他那些龌龊事,正道恐怕也不會拿他怎樣。”
“我知道。但那隻是開始,一點利息,不是嗎?”燕知明眯起一雙狐狸眼,“不過……阿祟,你查出關重樓究竟是誰的人了嗎?當年他找借口與我同行,避開另外幾位道友對我下殺手時,我還以為他是齊千山的人。但後來我察覺,他似乎更像是我們那位好師尊的暗子。”
“老家夥煉化了整座栖風城,齊千山與他勾結,借半城紙傀供自身演法。而後又為了抹除痕迹,洗白自己,令人将你這個代表了他和老家夥有所牽連的明牌細作引至栖風城一并解決——關重樓就是栖風城出身,他到底是被老家夥控制還是被齊千山控制,隻有他自己才明白。”
燕知明微微一愣:“原來他是栖風城的人……如此我就明白了。隻是可惜,洛道友一腔情誼,怕是從一開始便是錯付。”
遲歲寒卻是凝重地搖了搖頭:
“我更在意他的師長關辛夷究竟知不知道栖風城的内情——我是從她留下的記錄中了解到關重樓的出身。最初關重樓拜入乾坤宗,因為天資不夠出色,差點落選,還是關辛夷出面收下了他……關辛夷此人怕是也不簡單,可惜殷唯宰得太早,我都沒來得及逼問她。”
“乾坤宗的殷唯麼……”燕知明忽然歎了口氣,“我其實沒想到,當年林兄竟然能夠活下來,齊千山敢與魔帝鬧翻,應該做好準備才對。即便是我事先留下後手,由你搭救,都在床上躺了十年,而林兄一無所知卻硬生生殺出了一條生路。”
“林清珩此人……”遲歲寒正要說些什麼,卻因腰間那一枚用于傳訊玉牌的震動而止住。
燕知明挑了挑眉,問道:“是誰?”
“啧,是太上劍宗雲滄那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