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夜未眠的葉傾華拉開祠堂的大門,手裡提着那柄花殺劍。
花殺出鞘,寒光之上是葉傾華堅定的目光。劍尖點過滴落的露珠,撩起未掃的落葉,劈開散落的青石,一招一式,殺機重重,劍光所緻片甲不留,最後她一個轉身,将劍刺入旁邊的青竹裡,手腕一番,竹子竟從中間爆裂開來。
招來那隻信鴿,葉傾華給雲舒傳了一個簡訊,然後吩咐春曉去準備她晚間需要的東西,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夜幕低垂,閃耀的星辰亮起,一輪殘月半遮半掩的躲在雲中。
雲舒準時來到了月仙湖,冬凝用小船将他帶到湖中的大船後離開。
推開門,艙内布置得華麗又溫馨,除了一些常見的擺設,左邊還有有一張供人休息的大床,右邊是吃飯的食案,葉傾華就坐在這裡,桌子上都是雲舒愛吃的菜。
今日的她穿上平日不會穿的雪紗抹胸及地長裙,外罩紅紗外衫。額間畫上描金花钿,将原本有些英氣的眉改為柔和的柳葉眉,輕點朱唇,一眼瞧去,妩媚又漂亮。
葉傾華看着他,笑盈盈說道:“子謙,站那幹嘛,過來呀。對了,記得把門關上。”
雲舒回過神來,關上門走到她對面坐下,“今日瞧着與往常不太一樣。”
“來見你總是要打扮打扮的,好看嗎?”
“好看。”
“吃過了沒?”
“沒來得及。”
“吃點?”
“好。”
兩人就這麼像平常那般聊着,好似昨日的事未曾發生過一樣。但發生過的事情總會留有痕迹,怎麼也避不開。
“什麼時候有這個想法的?”雲舒努力壓制心裡的酸澀,故作輕松地問道,隻是他顫抖的指尖出賣了他的内心。
他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的,但葉傾華知道他的意思,“秦家案之後,或者說一直都有想做些什麼的想法,但應該怎麼做卻沒想明白。直到秦襄之死。”
雲舒總算知道秦襄死那天她為何會吐血昏迷了,他該高興她對自己用情至深嗎?還是該恨她太狠心,對自己狠,對他也狠。他舔了下嘴唇,擡眼問道:“所有,你到底要什麼?”
葉傾華擡眸,眼裡是最一直以來最吸引他的,不屈的堅定的目光,“我想要一個話語權!想要一個公平!想要一個自由!想讓這世間的女子活得像人,而不是誰誰的附庸!”
“這世間的女子哪裡不像人了?”
“子謙,你把我們當人不是因為這世道公平,隻是因為你很好,你尊重女性。”葉傾華先是誇贊了雲舒的這個優點,接着嗤笑道:“但你往深處想一想,這時間的女子真的活得像人嗎?她們不過是比阿貓阿狗更高級一些的人形寵物罷了。
幼時是某某的女兒,出嫁了是某某的妻子,然後是某某的母親,死了是某某氏,沒人記得她們真正的名字,一生的命運都系于父兄、丈夫、兒子身上,過得好不好全看運氣。
胡媚娘做錯了什麼,她什麼也沒做錯,可是連她的至親都容不下她;劉柳娘是造孽了嗎?也沒有;若這世道公平,那麼秦秀這會怕是已經升做知府了,秦紫也會在工部為國效力,秦襄也應該剛考完院試。
不說她們,就連爬得夠高的我,生來就尊貴的臨安、臨月還有驕陽郡主,我們那個不是一顆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
子謙,如果不是我有足夠的籌碼,你能想象我現在的樣子嗎?”
雲舒内心震動,微張着嘴,閉上雙眼想象,若是她沒有足夠的籌碼,這會怕是早已淪為西遼人的玩物,命喪黃泉。
不等雲舒說話,葉傾華苦笑說道:“不瞞你說,我是真的想和你白頭到老,我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我一想到我的孩子如果是個女兒,我就心疼她,我不想她的一生都被人擺布。我知道這很難,但我想試試。”
“你想要的我幫你去拿。”雲舒終究還是紅了眼睛,卑微懇求,“阿傾,能退半步嗎?就半步,就當時為了我,行嗎?”
“那你願意退半步嗎?”葉傾華反問,給他夾了筷他愛吃的粉絲。
“我願意,可是,有用嗎?”
雲舒聰慧,是雲家最器重的子弟,不出意外雲家會将大部分資源砸向他,所有雲家子弟都将給他讓路,直至将他推至高位。
兩人都清楚,雲舒就算願意退一步,雲家捧上去之人可以是雲序、雲豫、雲杼,甚至是旁支,但絕不會是葉傾華。
“所以,對不起。”葉傾華嘴角仍挂着笑,眼裡的淚水卻奪眶而出。
“為什麼?我不好嗎?我對你不好嗎?”他眼裡的淚水溢出,重重地砸了下來。
葉傾華伸手為他拭去眼角的淚,“你很好,對我也好,我想我這輩子大概不會再遇到像你那麼好的人了。所有我願意把情給你,把愛給你,把身體給你,把命也給你,唯獨不能把命運交給你。”
雲舒輕輕撥開她的手,質問道:“既如此,那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放手呢?為什麼還要繼續招惹我呢?”
見她沒有回答,雲舒流着淚嗤笑,“是為了掩飾你的目的,好讓朝上那些老狐狸掉以輕心嗎?郡主這招暗度陳倉玩得漂亮,雲某佩服。”
雲舒端起酒杯,仰頭灌了一口,真辣呀。
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搖頭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子謙,我不想分開是因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
“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安排我。”雲舒盯着她的眼睛追問。
“我們還在一起,隻是不成親,好不好?”葉傾華抓住他的手,滿懷期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