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見啦。那年分開後我就在想,未來我一定要當個大編舞師,沒準還能和你當隊友。诶嘿,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實現一部分了。”
吉詩棠正幫着唐玉律收拾屋子。他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活力絲毫不減。
水徽月湊過來:“你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嗎?”
“嗯哼,”吉詩棠一邊搬東西,嘴上也沒有停,“應該是初中吧,那會就在一起玩了。”
“哦......”水徽月拖着長音。
差不多處理完後,吉詩棠靠在桌邊休息。
這一閑下來,似乎有什麼不好的回憶湧進腦海,他面色古怪地開口:“說起來,你們那個考核室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比如說表演脫衣舞,然後把皮膚撕下來赤腳在刀尖上跳舞的黑人;或者展示大變活物,最後因偷東西未遂被警察原地帶走的大核桃?”
吉詩棠看起來憂心忡忡的,“他們告訴我那都是特效,但我瞅着,咱公司也沒錢搞9D電影技術吧......”
“的确不是特效。”
唐玉律将張晟之的話概括了一遍。這下吉詩棠的表情變得半哭不笑了:“也就是說,這屋子裡全是臉上流血、眼窩空洞、在深夜穿紅衣披長發到處晃的...”
“不會的啦,”水徽月連忙解釋,“隻有這段時間,大家可能會來溜兩圈,等好奇勁過去,就不會來了。最北邊那個房間除外哦。”
吉詩棠一口氣還沒松完,又懸在嗓子眼差點把自己噎死:“那兒有什麼特别的嗎?”
他好像就是那間房的主人。
“那裡上不透光,下接黑土,前擁陰水,後抱墓碑,堪稱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最受孤魂野鬼的喜歡。不過我們公司安保靠譜的很,頂多就是抱抱屍會經常來那裡玩啦。”
吉詩棠深吸一口氣:“‘抱抱屍’又是什麼?一刻不停抱在活人身上的接觸饑渴症患者嗎??”
“哪有那麼誇張,”水徽月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它隻是喜歡把自己的屍體藏在床闆下,在你躺床上時敲床闆并伸長脖子探出來看你而已。你想象一下,自己是屍體懷裡的抱枕。是不是瞬間好受多了?”
吉詩棠猛地站起:“那個,律律兒啊,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先走了。”
他離開時一步三踉跄,連門都忘了關。
“他的臉為什麼變成紫色啦?”水徽月不解地看向唐玉律,“我去看看他。”
兩人離開時似乎将熱度也帶走了,偌大的房間一瞬冷清下來。唐玉律後知後覺感到空調已将他吹得手腳冰涼。
他搖搖頭,拿出電腦,搬來一把椅子,準備翻他以前所積攢的歌曲靈感。
出乎意料的,這椅子看着是紅木實心椅,坐上去倒是怪柔軟的,還會發出“噗叽噗叽”的聲音。粘稠得不似椅子,倒更像是......
一坨肉。
唐玉律倏地站起,一連退到床邊。
那坨肉...那坨椅子似乎察覺到他的驚悚,流淌着紅色不明液體的表面浮現出點點粉暈。
它邁着細長的腿,“嘎吱嘎吱”地走着螃蟹步,與白牆融為一體。
“滋...滋...”
角落灰塵“啪”地揚起,老式唱片機兀自旋轉,含糊不清的電流聲攀上顆粒,摩挲着人類的耳朵。
唐玉律身體微微繃緊,拿起床邊的白色木棍,想抵在身前。
木棍卻在接觸到他的瞬間變軟,蛇一般纏上手臂,光潔滑膩,冰得他打了個抖擻。
“異界之人,迷途之羊,為何愚迷不悟,執意滞留于此?”
這聲音沙啞、混沌,叫人分不清發聲者的身份。
唐玉律看向唱片機,明白過來什麼,心裡懸着的弦放松下來。
他輕輕拉下臂上的木棍,似是對着空氣回答:“因為簽了合約,違約金我付不起。”
電流聲停止,塵埃落下,空氣中彌漫着名為“沉默”的尴尬。
“你...”良久,唱片機再度輪轉,速度帶上一絲急促:“區區小錢,哪有命重要?你看看你的隊友們,像什麼好貨色嗎!”
“應該比您像一點。”
“它們都是妖,既是妖,遲早要禍害人類!”
“沒事,人類裡害我的也不少。”
“他們那點小伎倆,在妖怪面前哪裡值得一提?就比如說姓柳那小子,”那聲音蓦地壓低,“無臉無皮之鬼,何來如此好看的皮囊?當然是......”
它這個“是”的尾音滞留許久,已經出現了波浪号,俨然是在等别人反問。
但唐玉律面色沉凝,根本不搭理。
“沒禮貌的人類!别怪我沒警告你!”唱片機的音量猛地提高,“答案當然是——從他人身上掠奪!他能把人皮活生生從别人身上扒下來,就能對你做同樣的事!就是可惜了那小姑娘咯,明明那麼真心的拿他當朋友,最後落得如此下場,屍骨無存啊...
“還有剛才那兩個家夥,尤其是藍眼睛那個,你可别以為他們是什麼單純的角色...”
“夠了。”唐玉律打斷它。
他平日周身氣質溫潤親和,現在冷下臉,叫人心上壓石。
“如果我有什麼疑問,會親自向他們了解,”他走向門口,沒再回頭,“謝謝你的關心。”
大門被關上,房間裡再無一人。
窸窸窣窣的動靜卻未曾停止。
人氣消散,翳處生黯。
“它們”自四面八方湧現,空調蓋、窗戶縫、地磚下,空氣所到之地,無處不在。
“長舌鬼又被嫌棄了,呵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