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這個三角形的是,另一個我不認識。”朱子星半蹲下身,“我沒養過貓,這幾隻都是前段時間路過的時候撞見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們會突然聚到一起,按理說流浪貓應該很兇或者很獨立才對?不管了。你也打算抱養一隻回去嗎?”
“我養不了。”唐玉律搖頭,“單就職業特殊性而言,不方便倒是小事,若是自己沒空,這養寵物的差事到頭來還是會被丢到别人頭上。
“更何況,它們年齡差也太大,不好養活。我不能不對生命負責。再等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聯系上專業機構了。”
“為什麼要聯系機構?哪怕隻是靠着路過的好心人,它們也沒事吧。”
“流浪貓可不能随便喂養。”唐玉律認真地看着他,“如果隻是‘大發善心’,卻不打算給它們一個去處...它們就會到處繁衍,甚至影響到人類居住地的原生态環境。而且野貓普遍性格暴躁,可能傷人。
“所以,‘單純投喂’這種行為,對它們和人類來說,毫無疑問是雙輸的。”
“......啊。”
這話不知道哪裡給朱子星造成沖擊,他眨眼頻率明顯增高。
幾次欲言又止後,好不容易發出一個音節,忽然被一隻手拍上肩:
“原來你藏在這。”
“啊!邢姐早上中午晚上好!哎呀太熱了我要中暑了,先不說了我去避避暑哈。”
朱子星仿佛耗子見了貓,掉頭就想跑。邢姐頭也沒回,精準拉住他衣服後領,一邊還看向唐玉律,聲音平穩:
“不好意思,唐先生,小孩不太懂事,如果給您造成麻煩還請盡管說。
“之前您和您團隊的表演我們都看過,非常有想法,也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有機會的話,或許我們可以詳談。
“但是現在可能不太方便,子星接下來還有行程,煩請您幫忙隐瞞他的行蹤。”
這位叫“邢姐”的女士,唐玉律是聽說過的。
她是天型娛樂的大功臣,也是朱子星口中的經紀人。
“沒事的,我們才剛認識幾分鐘。”唐玉律同樣挂起微笑,兩個人你來我往幾個回合,邢姐才點頭緻意,拉着朱子星走向車子。
空調還沒關,打開車門,壓抑許久的冷氣直直朝面門拍來。
朱子星臉上的燦爛笑容變戲法般消失。他冷着臉,有一搭沒一搭翻看手機。
“《麥者為王》還得進行一段時間,其他行程也不能落下。今天下午要拍一期小團綜,你收拾收拾準備一下。還有,”邢姐坐在駕駛座上,朝他伸出手,“手機拿來。”
“又是小團綜?該不會又玩什麼你畫我猜兩人三足還有原地轉十圈後比誰走得遠吧?期期都玩,無不無聊啊...”
“那你就自己想一些遊戲。”
見朱子星将手機乖乖遞過來,她首先點開微聊,查看朱子星的頭像和網名。
很好,風景照,中二網名。陽光,健康,可能有争議度,但不算出格。
見沒什麼問題,她語氣放軟了些:“今天怎麼樣?沒加什麼奇怪的人吧?”
“加了——”朱子星刻意拉長音。
“...一個VIP淘小樣群。”
邢姐動作一頓,馬上找到他所說的群,迅速按下退群鍵:“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不要加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也是,如果他們誘騙你加上好友了,一定要馬上删掉,知道嗎?畢竟你...”
“身份擺在那,可不能随意加人!頭像也别随便改,你們是不定時就要拍些聊天記錄到圍博上的,誰知道外邊的人會怎樣對你的網絡信息過度解讀...”
不等她說完,朱子星主動接話,“知道了知道了,這些話你都說過多少年了,一點都不帶變的。”
“你今天怎麼這麼聽話?”邢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聽話有用麼?姐啊,我都換了四個手機了,每個号你們都要管,剛買新手機就要報備,别說微聊了,我根本沒有一個軟件的賬号是不登記在冊的。
“這跟監獄有什麼區别啊?哦不對,有區别,在監獄我還能有點人權。我都跟你們鬥智鬥勇鬥累了,算了,愛咋咋地吧。”
“我們都是為了你好。”邢姐語重心長,“你不想想,這次你遲到給大家帶來了多少麻煩?但大家還是任勞任怨地幫你清理網絡輿論。
“你知道網上那些人罵的有多難聽麼?如果我們不幫你管理賬号,你很容易就會看到那些污言穢語,你年紀還小,這對你身心發展并不好。”
“我遲到?那還不是因為你們說什麼‘哎呀,你是明星,不是普通人,當然要和别人不一樣’麼?”朱子星面露譏諷,“怎麼,自相矛盾的話說的太多,自己都記不清了?”
邢姐皺眉。
“誰跟你說的這些?”
“還能是誰?當然是你們找來的人了。”
“你的助理小周?她是這麼跟你說的?...好,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麼了。”朱子星撇撇嘴,“我從來沒讓你們幫忙清理過那些東西,别清算了,反正我都八百年沒看過什麼網絡輿論了。”因為不管他怎麼搜,全是誇誇語錄,千篇一律。
本身,朱子星從小到大參加任何比賽就沒輸過。
他當然知道自己很強,誇他的話再怎麼變着花樣也已經被他聽了上千遍,一點意思都沒有。
好幾年前,他還是很喜歡時不時去自己超話逛逛的。
但後來超話運營權被交了出去,即使認真翻翻也不外乎是些趨同的彩虹屁或模闆化的誇誇通稿,久而久之,他幾乎不會再在網絡上搜索自己的名字了。
“你這樣說,梁哥他們得多傷心...對了,錄制一公時,我讓你仔細研究一下别的藝人的表演,你做了麼?”
“當然...”
完全沒看。
就是因為她這麼說了,他才故意全程放空大腦。
“肯定沒做。”邢姐透過後視鏡睨了他一眼,“沒看就沒看吧。我後來去研究了,本以為導師會上台,所以想讓你跟他們學習一下,沒想到上台的隻有藝人。咖位都很低,全是一群不入流的,看他們還不如跟我們公司自己請來的老師學習。
“這節目你肯定能赢到最後,不用在舞台上花太多心思,之後他們的節目你也不用認真看,可以自己表演完就走,可别被他們帶歪了。知道嗎?”
“明白。”他下次一定好好看。
“對了,養貓的事,你想的怎麼樣了?”
車子還沒走遠。經過拐角處,邢姐微微側頭,窗外景物一覽無餘。
在他們離開的地方,那STOALS的小藝人依然半蹲在原地。
烈日當空,他不找處清涼之地,反倒任由汗水滑下,安靜地看着那些髒兮兮的、似乎從沒見過糧食一樣的生物姿态狼狽地進食。
分明是同行,他卻穿着一身絕對沒過千的行頭,從頭到腳甚至沒有一件衣服的品牌能讓人叫上名。
駛出拐角,三三兩兩的行人經過車子。
他們大多素面朝天,衣裝樸素,踩着發灰陳舊的鞋子步履匆匆,要不就是背着不知假冒了哪個牌子的廉價包,嘴裡還在舔正在融化的十塊三根的冰淇淋。
“我不是說不許你養貓,隻是這流浪貓啊...命賤。”她收回視線,“出生環境會決定很多事。它們本就出身低微,沒有什麼血統,當然隻能被遺棄。在野外長大呢,很多事也就注定了。
“沒有眼界,一輩子隻知道跟同類競争最基礎的物資,滿腦子就是糧食啊、生存啊,再不能給什麼高級娛樂留地方了。
“這種流浪貓,看起來和名牌貓是平等的,其實人家早就在有空調或暖爐的屋裡吃着上等貓糧、享受未來一輩子都能過的安安穩穩的生活,而這些野貓?
“今天還在這裡搶糧呢,沒準明天就出現在誰的餐桌上,悄無聲息的就死了。相熟的貓想申冤,也隻會把自己送上餐盤,低賤的很,不值一提。”
她透過後視鏡看着朱子星。
“這血統貓啊,雖是難養活了點,勝在聽話。
“你想清楚,能配上你的是什麼樣的貓。究竟是那些随處可見、毫無價值的流浪貓,還是乖乖巧巧、可以随時供你把玩的,有血統的貓。”
“貓就是貓,什麼時候還分上尊卑貴賤了?”朱子星皺眉。
不知想到什麼,他眼神閃爍一瞬,猶猶豫豫道:“算了吧,什麼貓都不養...我還是别養寵物了。”
“這樣最好。”
邢姐認同地點頭。正巧遇到紅燈,她停下車子,關掉了某個備注為“後院”的撥号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