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之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已然明曉了一件事。
她大概已将那些前塵往事抛至身後。
也罷,忘了就忘了吧,那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廣播不合時宜地響了:“16.17.18.19四個班級下樓到體育館體檢。”
學生蜂擁而出,兩個人紋絲未動,他朝她笑了笑,江錦書笑着跟他點了點頭,便出了門,跟着學生去體育館。
齊明之依舊留在原地,看着江錦書離去的背影,一旁的李醫生笑了笑:“認識?”
齊明之淺笑:“認識,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李醫生聽了這話沉默不語,他聽得出齊明之的聲音依舊如平時般溫和,然而細枝末節處他卻聽出了幾分落寞之感。
他想了想,大抵隻能用千年之前古刹中暮鼓晨鐘的曆史滄桑感來形容。
他好奇地看身旁的年輕人,齊明之年紀輕輕,不該如此。
“前女友?”李醫生帶了幾分暧昧的神色看他。
他搖了搖頭:“不是。”
“大學同學?”
“不是。”
“那是?”
“親人。”
一個已經分别了很久的親人。
*
學生體檢之後才輪到教職工,江錦書其實是第一次帶高一新生,盛江高中有一個慣例,在新生入學的第二個學期,會舉行遠足活動,美其名曰“鍛煉學生的意志”。
學生在一旁排隊體檢,江錦書則是和隔壁班班主任閑聊家常。
她看到不遠處的試管,瞳孔一縮:“我們用抽血嗎?”
嶽老師點了點頭:“對啊,我們也得跟着學生一起抽血。”
說罷,她又問:“你不會沒空腹吧?”
江錦書搖了搖頭:“那倒不是,隻是我有時候暈針暈血。”
“暈血啊?”嶽老師面上露出擔心來。
“不過沒事,我盡量不去看,應該沒什麼問題。”江錦書看嶽老師的神色忙說着。
待輪到江錦書時,她隻覺腳下有些發軟,她強忍着坐下,醫護人員握着她的胳膊,江錦書不自覺地一顫,護士忙笑了笑:“不要緊張,不疼。”
嶽老師忙說着:“姑娘,她有點暈血。”
護士握着江錦書的手不由得一松,她說:“暈血啊——”
話還未說完,江錦書隻瞥見了身旁有一白影過來,她額角已然有汗流下。
可如今是初春。
“我應該沒什麼事,可以抽血的...”江錦書想撐一撐也便過去了。
“怎麼了?”齊明之垂下眼眸,看了江錦書一眼。
護士忙起身說:“齊醫生,這位老師有點暈血。”
齊明之這才看到江錦書的正臉,隻見她面色有些發白,額間不斷地冒着冷汗。他定了定心神,忙問着嶽老師:“這有沒有能躺的地方?”
嶽老師一愣,随後忙說:“有,那邊有一個隔間,裡面有沙發。”
齊明之轉過頭:“我幫她抽血就行,你繼續吧,辛苦了。”
護士忙點了點頭。
齊明之看着她,有些心悸地開口:“我幫你去那邊抽血,可以嗎?”
他的聲音很溫和。
江錦書隻覺得在哪聽過,她點了點頭。
嶽老師想扶着江錦書,齊明之朝她點點頭:“我扶着她就行。”
他輕輕攬着她的胳膊,嶽老師本是有些擔心的,但看了眼那“紳士手”,也便放心了。
齊明之扶着江錦書躺在沙發上,他輕聲說:“等我把東西都拿過來,你先緩一緩,等好一些再告訴我。”
江錦書面前有些暈,她輕輕颔首。
齊明之到醫藥箱那裡拿了口罩、酒精、采血針等工具,又跟實習生說了一句:“車上是不是還有一個眼罩來的?”
大約過了幾分鐘,江錦書感覺好多了,隻見齊明之遞了個蒸汽眼罩來:“你先戴上。”
江錦書倒也沒拒絕:“謝謝。”随後撕了包裝蒙上眼睛。
“你可以躺着。”
江錦書應了一聲。
隔間其實并不大,連對方的呼吸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江錦書還是有些緊張,齊明之看不到她的目光,卻很清楚她的害怕。
齊明之輕聲說:“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可以抽血嗎?”
“可以。”
齊明之倒也不急,他坐在椅子上,拿着采血管,笑了笑:“你叫什麼名字?”
“江錦書。”
“錦書?雲中誰寄錦書來嗎?”
“嗯。”
“你的名字很美。”
“謝謝。”
齊明之寫好後,将标簽貼在采血管上,而後他輕聲說:
“握拳。”
她的衣袖已然褪到臂肘,齊明之輕輕握住她的手臂,搭在小墊枕上,綁好壓脈帶,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臂上滑動,想找到那淡青色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