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的部族不僅被貓獸人劫掠,死傷慘重,甚至連大半族人都被俘虜,你和你的弟弟僥幸逃過一劫,現在想趁着開春之前弄到足夠的口糧,往南邊去逃難,是嗎?”
扶光摸着下巴總結。
事已至此,貝克沒必要欺瞞,他點了點頭。
“……”
兄弟二人目睹眼前這隻精靈陷入沉默。
才稍稍有所緩和的空氣又緊張起來,貝克擔心對方在知道自己想了解的事情後,下一秒就會舉起武器殺掉他們兄弟。
但事實上,扶光隻是在跟W01讨價還價。
‘真的沒有觸發一條類似‘幫助眼前的獸人’這樣的任務嗎?’扶光上下搗騰着待選任務列表,表示十分懷疑。
‘沒有就是沒有哦。’W01語調平平。
‘……’所以這系統到底是根據什麼刷新任務的啊?之前的海妖商人遠在汪城外都能觸發任務,現在兩隻獸人都已經到自個跟前了竟然連一條相關的任務信息都沒有。
無法,扶光隻得在心底長長歎息。
“你們大概有多少人?”他目光重新聚焦,落在渾身髒兮兮沾滿泥土的兩隻獸人臉上。
“……”什麼意思,這精靈不僅準備要了他們兄弟倆的命,還打算去收了其它族人的性命嗎?
沃克臉上的鼻涕越糊越多。
他現在萬分後悔……
貝克說得沒錯,他的腦子确實是被酸水泡透了!
扶光一瞧兩人耳朵直立,滿眼警惕的模樣,就知道被誤會了,但獸人不相信精靈在這個世界上貌似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扶光抿唇,沒有再強求。
他摸起旁邊的斧子,将之重新收到系統背包格裡。
貝克見狀,拍了拍沃克的手背。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精靈手中的武器究竟是怎麼突然消失的,但總之,對方似乎暫時不打算立刻取他二人性命。
黑色眼睛的精靈擡起目光,朝着西邊的方向望去。
貝克死死盯着對方完美的下颚線,莫名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你們回去吧。”眼前的精靈開口,“回到族人身邊去。”
這下就連沃克都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了。
——但他還來不及欣喜,心情就又在下一秒重重跌入谷底。
“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我會再找到你們。”
……
精靈使團駐紮地西邊百裡外,貓獸人領地。
“嘭——”
“老鼠獸人就是老鼠獸人,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黃銅托盤連同滾燙的茶壺一起被掀翻,劈頭蓋臉地砸向薩沙那張并不清秀、甚至可以說是因風吹日曬而皲裂黑紅的臉。
薩沙下意識閉上眼睛,但她的腦袋卻一動不動,沒有避開往她頭上飛來的物什。
叮鈴哐當。
滾燙的茶壺嘴在薩沙額頭上燙出一個深深的紅痕,眼角被甩飛的陶杯碎片劃過,拉出一個長長的血印子,鮮血頃刻便滲出,讓她本就粗糙的臉看起來加倍狼狽。
“哎呀,您也是,既然知道她是個笨手笨腳的,又何必讓她到跟前來礙眼呢~”
上首主位正坐着一名虎背熊腰的貓獸人,而他懷裡千嬌百媚的犬獸人正拍着他的胸口,甜美嗓音那叫一個百轉千回。
“我就是想看看,老鼠獸人部落的下一任族長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我知道老鼠獸人蠢笨,卻不知曉他們根本就是腦子有病,竟選個女人繼承部族——”
上首的貓獸人說到此處,臉上的鄙夷簡直都要溢出來,他原本還頗為威武的虎吊眼被這醜惡的表情扭曲,帶上兩分森毒。
“什麼繼承不繼承的,那老鼠部落不都被王子您給踏平了嗎——她呀,現在不過是貓部落最下等的一個奴隸罷了。”犬獸人眉梢轉動,附和着貓獸人的話語。她藍色的眼眸一撲朔,揚起小臉撲在他心口,仰拜的目光便讓對方自覺威武無敵。
薩沙從頭到尾都垂着頭,就仿佛是一根木頭一樣任二人奚落。
“哈哈哈,你說對——”
薩沙被貓獸人呵退了,在離開房間前,她還需要将對方砸了她滿臉的托盤和茶具碎片一點一點地撿起收走。
卑躬屈膝地合上門時,房間裡滿是貓獸人與犬獸人旁若無人的嬉笑打罵,貓獸人興緻大發,吹噓着自己去年秋天大破薩沙部族的功績,言語間皆是蔑視與鄙視。
薩沙強迫自己閉上雙眼,僅剩一隻的圓耳朵緊貼着腦袋,将那些污言穢語統統隔絕在外。
服侍貴人本不是薩沙這種低等奴隸的工作,等她被莫名想到自己的貓獸人喊去羞辱一番再趕出來後,照樣需要完成她今天該做的粗活……可到底是耽誤了時間,等她除完地裡草,回到奴隸簡陋的窩棚時,飯食桶裡稀薄的粥水早已經被刮得一幹二淨,不剩什麼了。
薩沙絲毫不意外,默默捂着饑腸辘辘的肚子回到自己的窩棚。
說來可笑,明明都是奴隸,甚至貓部落中的奴隸大部分跟薩沙一樣,是被貓獸人踏破部落俘虜而來的,可他們竟都跟貓獸人有樣學樣,也歧視起薩沙這些大門牙小圓耳朵的獸人起來,團結一緻地孤立他們。
薩沙因而被趕到了最破舊的窩棚裡,獨自睡一張不過就是稻草薄薄鋪了一層的土窩。
薩沙用廢棄在這裡的破石臼作碗,接蓄了一點雨水,此刻正用她全身上下唯一一塊還算是柔軟的布沾濕水,清理眼角已經結伽的傷口。
黃昏的日光落在石臼中積蓄的水面上,其中倒映着的,還有薩沙那雙冷漠的眼睛。
但很快,這種冷漠就翻起波瀾,掀出毀滅般滔天的仇恨。
隻是這種仇恨就如昙花一現,很快又沒入薩沙麻木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