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進的腳步聲壓迫感十足,邊灼光頭都沒回,直挺挺地擋在門口,在謝新駿站在他身後試圖探頭往外看時突然呻吟了一聲。
謝新駿被他吓了一跳,後退幾步警惕道:“你怎麼了?”
邊灼光爆發出了平生最強的演技,緩緩蹲下,聲音顫抖道:“肚子疼……”
“啊?你吃活人終于吃壞肚子了?”謝新駿被唬住了。
“吃屍體才更容易吃壞肚子。”邊灼光吐槽完後又叫喚道,“靠,自八歲那年被你剖開後就沒這麼痛過!醫生你把手術刀忘我肚子裡了?”
謝新駿扶着他站起來:“别碰瓷,都過去十幾年了,就算是不鏽鋼你都消化完了。”
趁着邊灼光胡攪蠻纏的時機,三人鬼鬼祟祟地往樓梯溜去,以最快的速度下樓。
現在是午休時間,教室内有學生趴桌睡覺,後操場有警方在取證,圖書館不方便談話,于是在兵荒馬亂中他們選擇了去飯堂吃頓午飯。
食堂的桌子是四人桌,宴見微看着自動坐在一側的賀知和韋端,突然有種微妙的不爽,指着賀知餐盤裡的胡蘿蔔道:“你不是最讨厭吃胡蘿蔔了?”
賀知隻是想着和韋端點一樣的飯,随口敷衍道:“人的口味是會變的,更何況我已經死了一次。”
宴見微:“……行。”
韋端其實不吃胡蘿蔔,但别的他也沒胃口,而學校免費午飯是固定的一葷兩素,不要白不要。聞言他立即把胡蘿蔔全扒拉到賀知那裡,情真意切道:“那你多吃點,剛複活萬一還能長呢。”
賀知把自己餐盤裡原有的推到一邊,皺着眉夾起韋端給的,嚼了幾口就停住了,自然地轉移話題:“邊灼光有事瞞着我們。”
宴見微叼着根白菜:“他們說邊灼光已經死了是怎麼回事?”
韋端想起遊戲剛開始時自己也是坐在飯堂被邊灼光偷聽内容,這次謹慎了很多:“不太懂,要不你問問他?他剛才都掩護我們離開了,應該還是我們站在這邊的。”
[邊灼光好感+5]
果然。
賀知沒有系統提示,但他的感官敏銳,很快就找到了視線來源。剛才還說自己肚子疼的男生就坐在他們不遠處的一桌,餐盤裡濫用職權地盛了三個肉菜,鬼鬼祟祟地往這邊瞥。
“宴見微,你不覺得他對你好過頭了嗎?”賀知隐晦地提醒着,“要麼是他對你有愧,要麼是他心裡有鬼。”
[邊灼光正在看着你們,殺心随着怒意上漲]
宴見微眼神閃爍,賀知便乘勝追擊:“回憶一下,六歲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邊灼光是什麼時候和段源軒扯上關系的——唔。”
韋端往賀知嘴裡塞了個肉圓子,強行打斷他的“吟唱”:“趕緊吃吧。”
他怕再說下去邊灼光就過來掀桌了。
宴見微并沒有意識到兩人過于熟練的互動,他垂着頭,眼睛盯着盤裡的菜,突然沒有食欲了。
他爸說過,六歲那年宴見微生了一場重病,把腦子燒糊塗了,有一段記憶都是空白的。
實際上他沒有忘得那麼幹淨,偶爾做夢會夢到一場雨,暗得像再也不會亮起的天空,然後是兩道遠光燈劃破了黑暗,伴随着一陣刹車的暴鳴。
明明隻是夢境,車輛撞過來時的心跳卻真實得過分。他知道有人抱住了自己,聽不懂的交流過後,他聽見對方和他道别。
然後宴見微就醒了,或許說,他強制讓自己醒來。
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經曆,也不是他能夠承受得住的過去。
宴見微不是一個嫉惡如仇懲惡揚善的好道士,他是隻蚌殼,将自己縮在别人打造的安全屋内,明知記憶有問題,明知神寺不對勁,他也不敢踏出一步。
于是他眼睜睜地看着賀知死了,母親死了,父親死了,現在連邊灼光好像也要不複存在了……
他感覺時間在那一瞬停止,也許過了一個世紀,也許隻過了一秒,他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響起:“……我回憶一下。”
像粗粝的砂紙磨着扇貝表層,軟體動物終究會因為殼的破損而死去。
可這就是它的宿命。
與此同時的校醫室内。
謝新駿哼着小曲清點着藥櫃裡的瓶瓶罐罐,抑揚頓挫的拍子簡直就是對人耳的酷刑,而他那精疲力盡的同事敢怒不敢言。
勞歆頂着她那“能活就活死了也沒關系”的厭世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謝醫生,這周不補充藥品了嗎?”
“噢,勞醫生。”謝新駿笑眯眯地和她算賬,“在沒有追回之前不翼而飛的藥品前,我想我們暫時都不會有贊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