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浮生是真心這麼說的，這可是獨屬于燕愈之的術法。

燕愈之一時說不出話，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愛說話的人，平時和好友待在一起時也大多是在旁觀着。

而現在這種情況，他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蔺浮生，一副好像下一秒就要吃人一樣。

這模樣逗的蔺浮生噗嗤一笑，他還沒離遠，笑聲就像貼着燕愈之耳邊炸起，燕愈之呼吸一滞，感受到危機感下意識想要拉遠距離。

隻是蔺浮生先坐直了身，惹得燕愈之蹙起眉，蔺浮生沒發現，隻是笑道：“小時候我娘嫌我調皮就會說讓龍來把我抓走吃了，跟你現在很像呢。”

龍族是以強大殘暴聞名，這麼多年來的妖尊都是龍族當王，就足以證明龍的強大。

如果不是龍族基本隻在自己的龍灣活動，恐怕也會是被天下不容的一族。

燕愈之眨巴下眼，蔺浮生以為他又要哭，看着原本跟谪仙般溫潤清越的人哭得紅了眼眶紅了鼻頭，沾染淚水的睫毛輕顫，眉毛微微蹙着，一副全然可憐模樣，看的人心軟。

“不過你肯定不是，我知道燕愈之肯定是個好人！”蔺浮生擺着手說，苦惱自己沒有帶第二條帕子。

燕愈之不明白蔺浮生為什麼又突然慌張，隻能開口安撫：“沒關系，我不在意，而且……也不要把我當什麼好人。”

他們也才認識不過三個月而已，他與蔺浮生不同，無法把真實的自己展現出來。

或許眼淚還沒把喝下的酒流幹，他繼續說：“我沒有雄心壯志，對天下蒼生和什麼罪惡沒有任何想法，我來到這裡，隻是想要獨善其身。”

就像這次比試，他也隻是因為要讓龍灣的人看到他沒有在混日子而已。

“這很好啊，”蔺浮生盤着腿坐到他旁邊，轉過頭看着河面，“我覺得你是個好人，而我相信自己的感覺，沒有什麼其他偉大的理由。”

而且不管是人還是妖哪有徹底的兩面，表現出來的自己也是自己，是扯不開關系的。

他歪歪頭試着轉移話題，不想再讓燕愈之積攢着負面情緒，等下又哭了怎麼辦。

蔺浮生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劍繭：“我的父母很愛我，會給我講故事給我過生日給我編竹編，抱着我說愛我，”

他的氣勢柔和下來，太過柔軟反而不像蔺浮生，他繼續說，

“但他們也很相愛，愛的願意手牽手一起殉情，把六歲的我丢到淩霄仙宗。”

淩霄主峰多高啊，高的蔺浮生哭喊的聲音都沒能傳到父親耳中，不然他怎麼可能不停下腳步回頭，像往常一樣抱抱自己呢？

蔺浮生晃晃腦袋，不再看河面倒影的月亮，而是擡起頭看着天：“不過呢，後來我也想明白了，沒有誰是一定隻會幫助又或者愛着誰的。

他們當然愛我，隻是比不上更愛的人，所以才不會選擇我。”

夜風吹起，蔺浮生同時轉頭，淡綠發帶順着風與動作舞動飄起，輕乎乎拂過燕愈之的眼睛。

燕愈之沒有閉眼，也沒有錯過蔺浮生眼中的堅決，他聽到風帶來的蔺浮生的聲音：“所以我想做到平等，就像你想獨善其身，這是我們各自的選擇。”

可能之後永遠也不會有這樣是一天了，燕愈之想，剛好的酒醉，剛好的落淚，剛好的月亮，剛好的吐露真心。

那雙琥珀色雙眸如同珠寶般剔透清澈，像儲存着所有陽光，毫不吝啬地撒給任何看到他的人。

這樣一個人，是能夠直直照進深海的陽光，不會隻吝啬的眷顧海面的海水，或許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哪怕是在漆黑的夜晚，無光的深海都如此閃亮的存在，讓燕愈之下意識輕咬後牙。

龍天生就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一般都有自己的珍貴的收藏，但燕愈之從來沒有，無論多閃亮的東西，在深海下也黯淡無光。

沒有哪條規定說，人不能當做珍寶好好收藏起來，長輩隻告訴過他，喜歡的就是屬于龍的。

“這會很難，”燕愈之面容終于有了波瀾，他竟然微微揚着嘴角，笑得真心，“但你很厲害，這是隻有蔺浮生才能做到的。”

蔺浮生難得被人堵的說不出話，但綻放出的燦爛笑容，卻是比語言還生動的表現。

他真的很高興，比結成金丹的時候還要開心，下意識貼過去蹭蹭燕愈之。

“我果然很喜歡你啊，”他的話讓同樣笑着的燕愈之心跳一瞬亂了，隻是下一秒蔺浮生接着說，“不如我們結拜，不和其他人說！”

燕愈之覺得他眼淚又要出來了，但好在他的控制力依然很強，他盯着蔺浮生，歪頭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還沒開口回答，身後就傳來幽幽的聲音：“你兩大晚上不睡覺出來曬月亮嗎？”

可惜這次兩個人并沒有被吓到，蔺浮生利落站起轉身，笑道：“這不是蒼術仙友嗎？這就睡夠了？”

蒼術摸着自己被司空雁雪錘的後腦勺，哪怕吃了丹藥，但好像還在隐隐作痛。

他翻個白眼，沒管蔺浮生，先問着燕愈之：“感覺怎麼樣？會難受的話我這有醒酒丹，很管用的。”

“沒事，我已經沒感覺了。”燕愈之搖搖頭，頓了頓繼續說，“浮生是我叫出來的，夜色很好，想一同觀賞。”

蒼術剛想說蔺浮生的話堵在嘴裡，他看着面容平靜的燕愈之，還是沒說什麼。

反正不管是什麼樣，都是好友夥伴，便也不用計較太多。

蔺浮生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也跟着點頭：“是啊是啊，蒼術要一起嗎？”

“我才不要，”蒼術下意識回答，歎口氣，“那我先回去了，你們喜歡繼續看吧。”

雖然他實在不理解黑漆漆的天有什麼好看的，但他也一向不懂蔺浮生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也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見。”燕愈之轉頭對着蔺浮生輕聲說，語氣又和平時一樣柔和。

隻是語氣柔和，話語卻是強硬，隐約帶着不容拒絕的意思。

蔺浮生像是沒聽出來，隻是點點頭揮手告别：“那我就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他加快幾步跟上蒼術，雙手背在腰後，發帶晃啊晃，燕愈之就盯着，直到蔺浮生進屋，他才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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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熟悉又吵鬧的聲音硬生生把還在睡夢中的蔺浮生喚醒，他和蒼術慌忙整理出屋，就看到屋外的烏鴉嗓。

“對了，今天書院召集大會來着，這個時辰，”蒼術看看天色，面露驚恐，但還是先去趕烏鴉嗓離他的草藥地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