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柔危思緒流轉的時候,038很抓狂,在心海中四處逃竄,“我疼你不疼嗎?你一個宿主竟然敢這樣對本系統,簡直膽大包——唉喲對不起,是我,怪我,我膽大包天嗚嗚,你别紮了。嗚嗚嗚……”
冷柔危的灰眸從涼山亭中俯瞰下去,道路縱橫,連接着土地,萬千樓閣從遠方綿延而來,像是從八方來朝,她腳下魔宮像一隻黑壓壓的巨獸,迎接它們的匍匐。
冷柔危面色蒼白,纖長的睫毛上也凝了一層霜,唇角溢出一道血痕,卻恍若未覺地勾了勾唇,輕語道:
“我往前走,你隻需看着。”
一隻盤旋在高空的黑鴉啞叫一聲,掠過冷柔危的肩膀,向山下密林中俯沖而去。
“抓住它!快!”一群魔衛步履匆匆,黑鴉在他們身邊聚集,烏黑的眸子閃着寒光,很快又掠過他們,在前方引路。
“它跑到那邊去了!”
“弓箭手,即刻射殺,不留活路!”
嘈雜聲音的最前面,有一道銀灰色的影子,毛絨絨的,在密林的枝丫間若影若現,似在奔逃。
冷柔危眼前瞬間閃過幾個捉不住的畫面,有什麼似曾相識。
她化作一道霜影倏然落下,擋住了魔衛們的路。
冷柔危道:“慌慌張張地,幹什麼去?”
她站定,才看清領頭的人原是季嵩,她的紫英衛首領。
季嵩行禮道:“禀殿下,臣等在執行魔宮律令。”
“什麼律令?”
季嵩道:“魔宮裡有一隻狐狸。”
冷柔危循着窸窣的聲音回身,那銀灰色的影子一頭鑽進灌木從中,轉眼就不見了。
被冷柔危攔住的魔衛眼見着狐狸溜走,心中十分焦灼,但又不敢吱聲。
冷柔危在這一片沉默中忽然想起來,魔宮中是有許多年沒有見過活着的獸類了。
這是冷戈設下的禁令中的一條,魔宮中不允許任何獸類存在,不論是妖的獸形還是普通的獸寵。如果有人見到,就地擊殺。
若見到的人不執行,那這個人就會和獸類一起被斬殺。
冷柔危不知想到些什麼,片刻後道:“此事本宮自會處理,你們退下吧。”
季嵩執拗道:“禀殿下,這是我等職責,不敢勞煩殿下親自動手。此事一刻不除,臣不能心安。”
冷柔危恹恹笑了聲,揚起手中虎符,“本宮的命令,本宮承擔。”
她走近兩步,眼光在季嵩身上打量,似笑非笑道:“從來沒有讓季将軍擔責的道理,對嗎?”
季嵩擡眼,任何心思在對面那雙鋒利的眼睛裡,都無所遁形。
季嵩自小從魔宮底層的侍衛摸爬滾打上來,以往吃過的虧不少,做事漸漸形成了時刻劃清責任的習慣。
為誰做事,就要留下諸多證據,怕的就是東窗事發,有人找他背鍋。
他對冷柔危的了解,都來自傳言。
本以為那樣乖張的人,隻會用強權壓他低頭。不想,眼前這個人是敢作敢當的。
季嵩有些意外,甚至因為她太過坦蕩,讓他顯得局促起來。
季嵩垂眸,率衆人跪地而拜,“殿下千秋萬歲,謹遵殿下之命。”
臨行前,冷柔危道:“明日紫羽殿述職,本宮要一個結果。”
季嵩知道她要的是什麼結果。
在九大近侍進行侍神者之争的時候,冷柔危同時讓他追查魔獸的下落。
他當時分明已經查出一些線索,派人分路追查,他自己也親自上陣,可進度都是一無所獲。
在這樣的情況下,魔獸毫無預兆地直接出現在了祭神大典上,太過蹊跷。
他偵查的那條線沒有出問題,那問題就一定出在魔衛之中,要麼有人疏忽大意,要麼,有人知情不報。
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必須給出交代。
*
冷柔危循着灌木中的星點血迹,放出四象螢蟲,一路來到後山。
前面是一個山洞,滴答水聲傳來,夾雜幾聲低低的獸類的嗚咽。
螢蟲振翅飛入山洞之中,冷柔危踩着碎石,撥開層層藤蔓前行。
越往前走,她腦海中的畫面也就閃現得越多,她的心裡也越來越清晰,為什麼要來這裡一探究竟。
冷柔危的腳步停在一池水邊。
螢蟲的光像暖梨一般,被水面映在石壁上,粼粼波動。
那池邊水中埋着一隻小狼,正在梳理着自己濕漉漉的皮毛,依稀可以辨認出顔色是銀灰色的。
它察覺到冷柔危的到來,猛然擡起頭,冷柔危和它對望的那一眼,好像越過時光,看到無數個黃昏傍晚,她院子裡時常出現的那隻斷尾巴的小狼。
但它現在的狀态顯然很不對勁。猩紅的眼警覺地眯起,立刻龇起牙齒,朝冷柔危發出低低的吼聲。
伏低的身體,是即将攻擊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