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别西蔔在自己的寝殿裡,沒有休息,依舊在和那些棋牌奮鬥着,試圖搞清楚自己在和安士白對局時總是慢一拍的原因。
他一邊翻着桌上那一沓厚厚的失敗記錄,一邊擺弄着手邊的骨牌。沒過多久,他終于忍無可忍,怒從心中起,将這本記錄着他恥辱慘敗的冊子一下子丢了出去。這一丢,差點砸到進來的瑪門。
瑪門摸了摸自己金棕色的卷發,有驚無險地看了一眼砸落到地上的簿子,想了想,還是将它撿了起來。
“殿下……”他輕手輕腳地走過來,輕柔地說,“這類遊戲之事斷不可心急。您每日對此頗為上心,如此努力複盤,再加之能熟練掌握其中的技巧,假以時日,您必能大勝的……”說話間,他偷偷瞟了一眼記錄冊上的戰績,“0:7”。
“哼……”别西蔔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着瑪門将東西重新放回桌上,心想自己這個副官真是個沒眼力見的,現在最煩看到的就是他了……于是他催促道:“有什麼事,快說。”
瑪門擁有賭運極好的天賦,也知道自己的上司此時并不待見他,便很快說:“殿下,今晚阿斯蒙蒂斯在「夜池」舉辦宴會,派使者詢問您是否赴宴。如果您現在動身前去,還可以趕上宴會的壓軸戲。”說完,瑪門想赴宴的心蠢蠢欲動,若他的上司同意了,他便能跟着一起去,免得又在上司這裡落得“不思進取”、“吃裡扒外”的标簽。
然而别西蔔卻興緻缺缺:“不了,沒意思。”這一下讓瑪門的心情跌落谷底,打消了去享樂的念頭。
“是,殿下。”智天使匆匆告退,以防暴露出自己的精神不振。
副官走後,别西蔔又在自己的椅子上靜坐了一會兒,然後又重新翻看起記錄冊。他偏不相信,自己一個撒拉弗,怎麼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成?……翻着翻着,别西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路西菲爾……
如果是他的話,不僅會赢,還會赢得完美吧?想到這裡,智天使長更加堅定了自己繼續奮鬥的決心……路西菲爾能做到,他也一定能。
就這樣又過了三十個循環分……外頭突然響起了聲音,瑪門再次闖進來,這次他的臉色像吃了蒼蠅一般怪異:“殿下……”
别西蔔一個眼神也沒賞給他:“最好有要緊的事,否則……”不敢耽擱,瑪門幾下就把剛才從第三天傳來的消息交代清楚。
“……”别西蔔聽完,從位置上站起身來,一臉驚詫,“竟有這種事……”
智天使長副官單膝跪下,右手放在胸前,臉上幾經明暗:“殿下,需不需要屬下派……”擁有一雙祖母綠之瞳的天使長輕撫着金鑲的桌沿幾步從椅子前走出,思考了片刻,才說:
“不用……我親自去會會她。”
暗潮在他靜谧而深邃的眼底湧動,裡面有一個王國的陰影。
…………
又是深陷在混沌中……記憶的碎片光怪陸離地劃過,接着是一陣紅光……
我做夢了……這是夢嗎?
夢裡的“我”眼前是黑暗的,“我”什麼都看不到……良久,一個聲音響起來,它問“我”:
“「天」和「地」,您選擇哪一個?”
我聽見“我”的聲音回答:“「天」。”
那道聲音又問:“「光明」和「黑暗」,您選擇哪一個?”“我”答道:“「光明」。”
“「善」和「惡」,您選擇哪一個?”
“我”答:“「善」。”
“「風」、「火」、「水」、「土」,您選擇哪一個?”
“我”答:“「火」。”
“「生」和「死」,您選擇哪一個?”
“我”答:“我全都要。”
然後,面前的黑幕變了,有光點在其中閃爍着……這才發現,眼前這片黑暗是一片黑色的汪洋。
黑水中,一個個光點朝“我”的方向聚集,待靠近,它們浮現出了它們的真面目——黃金、白銀、金币、銀币、珍珠、瑪瑙、水晶、美玉……黃金的财寶最多,金銀珠寶們如流沙一般湧上來……
财寶越近,“我”的視角越遠……“我”遠離了它們,“我”的視角拔高了……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越來越高……周圍也越來越亮……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越來越亮……
“我”坐在一個極高的地方,一個極盡輝煌的宮殿裡,金銀珠寶就堆在底下。
“我”的眼中不再有「黑暗」了,這裡隻有「光明」,無比「光明」……
空中忽地飄起一團火焰,溫暖的火光,火中傳來靈魂喜悅的頻率。“我”很喜歡它,伸出手,将火焰分成了兩半。
兩半火焰盡管分開孕育,它們卻時常喜愛糾纏在一起,這就是“雙生火焰”,天生是彼此的另一半。
火焰孕育生命的時間很長,它們凝成了兩個光團,兩個總是在大殿裡飛來飛去的光團。
光團長出了羽翼,有了人形。一個是銀白色頭發,另一個是紅色頭發。
他們稱呼“我”為父神,“我”給他們起了名字。
“我”覺得他們這樣的生靈很好,又創造了其他七個。
還不夠,就讓他們九個用殿裡的光創造更多。
還是不夠,就給了他們「生」的種子。讓他們去外面的世界,他們離開了。
“我”獨自待在這裡,也不需要出去。最初的兩個孩子來看望“我”,“我”從他們之間看到了「愛」。他們懷着「愛」,認為“我”需要出去看看。
“我”不需要出去,把「愛」留下後,讓他們離開了。「愛」是好的,“我”決定用「愛」來傳遞力量。
銀白色頭發的和紅色頭發的經常來找“我”,其他的沒再來過。
他們和“我”講了很多事,彙報了很多事,盡管這些“我”都知道。他們每次都問“我”要不要出去,去看看“我”創造的世界,“我”每次都拒絕了。
他們不再問……
……
他們來的次數少了。
……
他們再來時,“我”看到他們之間的「愛」少了一點,多了「階級」。
“我”知道「階級」,好事和壞事都由它而出。「階級」是必然的。
他們向“我”傾訴關于「階級」的苦惱,并向“我”尋求幫助。“我”說:“現在的狀态是最好的,時間會證明一切。”
他們來了好幾次,每次都向“我”傾訴「階級」的苦惱……
……漸漸地,他們不再傾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