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這裡?”
“是啊,我叫紗紗,我父親是國家教育大臣。我是兔尾院的最優先級客戶。”她得意洋洋地說。
“真厲害呀。”辛爾敏笑笑,問,“那麼紗紗,你應該知道這裡是隔離病區,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當然知道。我的視力特别好,我看見這邊的圍牆塌了一塊,就想過來看看,所以我就遊過來啦。”
“遊過來?從兔尾湖那邊的主院區?那你的體能很不錯,為什麼要住在療養院裡?你是來度假的?”
這人的問題可真多,紗紗心想。她不喜歡這個話題。她忽然意識到,這個奇怪的男人完全無視了她的提問,便也學他并不回答,隻自顧自問自己的,試圖找回主動權。“禁區是關傳染病人和瘋子的地方,你看起來不像是病人,你是家屬嗎?”她問。
他思索片刻,輕微笑了笑點頭:“算是吧。”
“真可憐。”她露出安慰的神情。
“是啊。”他将下屬拿來的毛巾遞過去,看向一旁的京郊時訓,又問,“那你為何要派發這種胡說八道的小報?”
“什麼呀!”紗紗對他的評價非常不滿,“這可是我家尼奧哥哥精心編纂的正經新聞報紙。”擰着眉頭瞪他,但接過毛巾還是下意識地禮貌道謝。她胡亂擦了擦頭發,興沖沖地說:“編得可好了呢。特别是這一期的湖沼密辛,講了一個非常動人的愛情故事——”
“你是說,塞拉維無盡海的普卡,還有他的愛神?你沒聽說過無盡海是什麼樣的地方嗎?那位普卡犯下的罪行,若是列出來,比安德洛所現行的刑法還要全面。”
“是嗎?可是他那麼專情,應該是個好人。”小法官很不以為意,慷慨地赦免他的全部罪惡。
專情……唔……他不知該怎麼評價這個評價。
“你看過了?”紗紗問。
他點頭承認說:“這報紙跟不要錢似的,到處都在派發。開發區進出口停了兩輛車,見人就攔,硬是往車裡塞。”拿都拿了,他便略微翻了翻。
“噢,那也是我訂的!尼奧哥哥創業,我要支持他!”
辛爾敏有些沉默。
“你認識尼奧?西悼家的尼奧?我沒聽說他有妹妹。”他問。
“當然認識,我們小時候住在同一個社區,經常一起玩的。你也認識他嗎?”
“是啊。不過,我認識他時,他已經要去女神島留學了。那時,也不過才幾歲,我想想——差不多六歲或七歲——”
“後來,他就不怎麼回來了。我一直很想念他呢。聽說他去年回來了,我真的很高興。”
“你既然喊他尼奧哥哥,那年紀應當比他更小,那時候的事情,你應該都不記得了才對。”辛爾敏說。
“胡說,我記憶力很好,小時候的事情,我都記得!”
“是嗎?”他沉吟片刻,向她溫和地微笑着問,“那你能跟我說說你們小時候的事情嗎?”
這名神秘男子穿着得體,舉止優雅,還有一雙曲線完美的桃花眼,笑起來很是勾人。紗紗有些怦然心動。
“當然了。”她來了精神,心想這一趟完全沒來錯。前院區人們都躲着她,根本沒人和她聊天。一天天的實在是沒勁。
金發的昂娜院長終于趕到時,天都快黑了。紅磚高塔底層會客廳裡燒着火爐,紗紗的濕衣服已經烤幹了。有意思的是,總是一副寵辱不驚鎮定模樣的院長女士難得暴露出幾絲慌亂,進屋時看起來氣都還沒喘勻。領她進來那人的臉色更難看。
紗紗覺得奇怪,昂娜是兔尾院的院長,進兔尾院的地面還需要有人帶領。不過轉念一想,兔尾院的客人們非富即貴,她一個小小的院長本來就說不上話。
“紗紗小姐,該回去吃藥了。”昂娜上前來說。
“我不走,我要再玩一會兒。”她與這位叔叔甚是投緣,聊得意猶未盡。可惜辛爾敏看一眼時間,頗為遺憾地說一句他也該回去了,紗紗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她想起來問:“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叔叔你到底是誰?”轉向院長女士說:“昂娜,不介紹一下嗎?”
昂娜很順從地為兩人相互介紹:“這位是朗晴集團的辛爾敏會長。這是教育大臣之女,紗紗小姐。”
“很高興認識你,紗紗。”辛爾敏略微颔首微笑。
紗紗從她為數不多的見識中檢索着,問:“朗晴集團?沒聽說過。是做什麼的?”
“做一些零散投資。我們小門小戶,不出名,沒聽說過很正常。”辛爾敏擺手。
紗紗了然,笑說:“那我就祝你們做大做強,早日和大三家平起平坐。”
辛爾敏也笑:“好,多謝你的美好祝願。”
昂娜知道的辛爾敏并不是個愛說笑的人,他總是疲憊又倦怠。她不知道這個兩百多歲的老東西和這位思春期少女能有什麼共同話題,如此相談甚歡,但她知道他的每一個笑容都别有用心。她不由得有些擔憂。
客戶關懷部費倫主任帶着紗紗離開。長官也起身要走。随口提起:“我聽艾倫說,你去塞拉維了。”
“是。”
艾倫是那位黑着臉的輪值警衛主官。闆上釘釘,他要為這次兔尾院的安全疏忽吃處分。雖然紗紗在這麼冷的天遊過幾百米寬的湖面前來發報紙這種行為很扯,但在一個精神病院,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歸根結底,還是兔尾院這片“限制出入區”的圍牆年久失修,雜樹又少修剪整理,讓紗紗直沖到辛爾敏面前才被發現。昂娜沒好意思直視警衛長拷問的眼神。
辛爾敏示意其他人先離開,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猶豫片刻說出實情:“普卡似乎對歡愉之春的注銷還有疑議。”
“這件事啊,我們已經作出解釋了,而且按照合約支付了足夠的補償。”辛爾敏對那隻貪得無厭的吸血鬼很不滿,“再說了,這件事他自己也要付很大的責任。我們一再重申不要向寄種人暴露身份,他從來沒有遵守。”
阿藍被大命盤後台注銷,給到普卡的解釋,是監測到這名寄種人“對他人傷害傾向”長時間遠超警戒值,并伴有“傷害實施行為”,因此後台下達了自動注銷的判決,以免真的對他人造成“實質傷害”。
這個“他人”,就是普卡本身。他親眼見到有明确的證據。
在阿藍房間裡,有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