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梅塞亞自覺閉嘴。沒過兩分鐘又控制不住發言：“對了，還有一件小事。”

“說。”

“昨天西悼家的尼奧那小子，被人給親哭了，跑到他的心理治療師那裡直到現在都沒回家。”

辛爾敏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太聽懂，理解許久後皺起眉頭問：“親哭了？”

由于一些奇怪的原因，尼奧不算真正談過戀愛，但他給自己的人物設定是神秘的花花公子，他覺得這樣比較酷。尼奧長相優越，雖然沒有在學校公開家境，但多少有些傳聞，他的人設倒也符合現實，追求者還是趨之若鹜。

被當衆親一下就哭着回家找媽媽這種事，在他的人生中隻可能發生在食物中毒拉到脫水後産生的幻覺裡。但他沒有拉稀，沒有中毒，甚至因為要開車滴酒未沾，沒有幻覺。他很清醒。

其實也沒什麼，人家企業的内部酒會，反正除了昂娜沒人認識他。昂娜更不會到處亂說。

他在治療師的鼓勵下，堅強地去上第二天下午的社會新聞學課程。雖然表象上看起來是他被侵犯了，但他還是十分體貼地考慮到把阿琉亞一個人丢在陌生酒會上很不妥當，再怎樣也應該跟她說聲抱歉。

阿琉亞沒正眼看在她身旁坐下的可疑人士，餘光瞥見那人穿着一身黑，戴着口罩和鴨舌帽，大約是尼奧。她沒顧得上多在意，她正在很認真地聽課，畢竟這門課程除了課題彙報還有理論測試。京郊大學的課程重修十分昂貴。

課間休息。教室裡不像剛才那樣安靜，黑衣人沒敢看她，隻飛快地湊近了極小聲向她說：“昨天對不起了。”

阿琉亞瞧他幾眼，也湊近問：“是你的初吻？”

尼奧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而後誇張大笑：“哈哈哈怎麼可能？！”吸引了片刻的目光。

阿琉亞已然了解，鄭重地向他低頭：“對不起。”

“都說了不是，哈哈。”他故作輕松，卻欲離席。

阿琉亞又向他露出真誠感激的神情：“不管怎麼說，多虧了你……”她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

是兔尾院昂娜院長的手寫道歉信，信上表達了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導緻少女不得不經曆尴尬場面而感到萬分愧疚，并随信附贈一旬的免費頂配療養券。

不知為何，尼奧有一種違背邏輯的直覺，仿佛自己落入一個完美圈套。

辛爾敏和梅塞亞抵達兔尾湖療養院時，院長辦公室所在的一号樓亂成了一鍋粥。

這是一座兩層小樓，院長室在二樓。玻璃移門隔音很好，兩人進門廳才聽見樓上傳來嘈雜亂響，像有人在吵架摔東西。

梅塞亞快步上樓，看見昂娜和她的職員們抱着貴重器材站在院長室門外，有人在屋裡尖叫嚎哭，随時有文件和雜物飛出來，衆人一面勸說，一面跳躍躲避。

“怎麼了這是？”人高馬大的梅塞亞上前，想要一看究竟，找機會英雌救美，被昂娜攔下。金發美人院長滿面愁容，将兩位長官往遠處推。

“抱歉抱歉，發生了一些緊急情況，有病人發病了，我得先處理一下，不能陪您二位去做檢查了。”昂娜招呼一旁還在玩躲避球遊戲的客戶關懷部部長，“費倫，來一下，幫我帶二位貴客去……”

“我不着急。”辛爾敏擺手，“你們先忙。”

似乎昂娜是那病人的準确攻擊目标，她離開視野範圍沒幾秒，嚎哭聲由遠及近，病人沖出院長室門口，手裡拎着厚厚的精裝專業書籍，怪叫着揚手就往她的方向扔來。

梅塞亞見機一把将她擋到身後，順手接住那兩本書。書籍的飛行流線很奇怪，手感意外比想象中輕得多。她驚奇地嘀咕一聲：“軟的？”

昂娜在她肩膀後頭小聲說：“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嘛，屋子裡能焊上的東西都固定死了，剩些小件裝飾品。這是矽膠和海綿做的，被砸到也不疼。”

一時間梅塞亞為她感到十分心疼。

好在兩位醫生看準時機一把将行兇者降服，其他人也一擁而上，熟練地為她戴上約束器具，快速擡走了。

病人穿着白色連衣裙，肌肉與青筋暴起，眼底烏黑，長發亂成一團，經過時還在憤怒地吱哇亂叫，死死瞪着昂娜。辛爾敏終于認出來，這個病人他認識，正是先前見過的那位教育大臣之女。

如昂娜所說，院長室裡能固定的東西都固定死了，即便如此，屋裡還是一片狼藉。冰箱門大開着，食物扔滿地踩得稀爛，抱枕芯被抽出來，絲絨和文件紙張碎片飛的到處都是。

“那是紗紗？”辛爾敏詫異地問，“她怎麼了？”

昂娜熟練地開始收拾，頗為唏噓地回答：“她的病情加重了。”

理論上來說，病人的隐私是不能透露給無關人員的。但對這兩人也沒有隐瞞的必要，隻要他們想知道，各國王族聖血的底褲顔色也能立刻知道得一清二楚。沒必要在這裡做無端表演。

“是因為上次她說的，父親讓她回家嫁人？她是真的生病了？我以為隻是托辭。”

“唔，之前确實有精神分裂的診斷，包括比較顯著的鐘情妄想症狀，但入院後控制得很好。”她彎腰從紙堆底下撿出幾張碎片，歎息，“最近她家裡的事确實給了她很大的刺激，病情有些反複。今天早上又溜門撬鎖地跑我辦公室裡，之前也發生過，門鎖換好幾回了。恰好今天早上，我打印了幾張照片，被她看見了……”

她将碎片勉強拼在一起，遞給辛爾敏。梅塞亞也湊過去看，驚呼：“啊，就是這個！”

碎照片正是昨晚酒會上阿琉亞親吻尼奧的瞬間。

“孩子長大了，我想，芙路思長官若是看見了也會很高興的，本想下次帶去給她，沒想到惹得紗紗發病……”昂娜很是氣餒。

梅塞亞忙安慰道：“這也不是你的錯，别難過。你看拍得多好，尼奧完全應當花重金購買裝裱起來當作人生照片。”

“他……”辛爾敏懷疑自己有些老花，把碎紙拿遠一些以便看得更清楚，沒什麼效果，又舉到近處，奇怪地嘀咕，“他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