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微弱的喘息聲傳來。
林婉雲極力爬到牢門邊緣,怯怯伸出手,卻怎麼也夠不着人。
許是回光返照,薛劍半夢本醒,混混沌沌,咳嗽了一兩聲。
薛劍攤在草席鋪展的小榻上,雙腿呈大幅度的扭曲,類似麻花狀,是人體達不到的極限。
聽到林婉雲的喊聲,強撐着不遂的身體,薛劍抓住草席邊緣,盡力挪動着軀體,促使重心下墜,讓自己掉落在地。
他掉下床,綿軟無骨的腿部砸在地上,因為劇痛而嘔出大灘鮮血。
“大人,千萬要撐住。”
薛劍趴在地上,努力夠到她身邊,她的手與他牢牢相握。
此時薛劍說不出話,下肢沒有任何知覺,痛楚直達心海,他搖搖頭,似回天乏力,“沒用的。”
“大人......”眼眶酸澀,林婉雲哽咽着。
旋即,男人的腦袋砸在她的手背上,感受到薛劍渾身冰涼的屍體,她捧住薛劍那顆軟和的腦袋,看見一雙死不瞑目的臉。
她阖上那雙眼睛,将眼淚憋回去,并不感到害怕,而是半撐着身體,将薛劍平放在地。
她從未給死人劃過妝容,這是頭一次。林婉雲擦拭薛劍的手腳,抹去身上的血迹,場地的限制,不能換掉那身沾染血污的衣衫。
已經足夠了。
系統提供的裝備足夠多,她有充足的時間讓薛劍走的體面。
夏季沸熱,陰冷的诏獄抵不住毒辣的日頭,她盡力塗抹着妝面,待給薛劍上完底妝,身上也是一身淋漓熱汗。
林婉雲癱坐在地,額前碎發因細汗而浸濕,腦袋暈暈乎乎,是白日撞牆後出現的後遺症。
實在太痛了,她就盤腿而坐,掐掐自己,刺激自己保持頭腦清醒。
可很快,她感覺不到痛了,也感受不到炎熱,大腦皮層出現損傷。
化妝刷不受控地往下掉落,啪嗒一聲,落在稻草密布的獄中。林婉雲眼神渙散,獄中本就陰暗,她胡亂摸索着,摸到化妝刷,連忙用力握住。
薛劍身體的溫度急劇下降,面部的屍斑蓋不住,抹了一層又一層的傅粉。
手腳越來越冰涼,死人僵白,沒有血氣,即使塗抹鮮亮的粉底,也顯得捎色。
汗如雨下,林婉雲汗涔涔的,粗魯用濕紙巾抹了把臉,濕紙巾從臉上離開,入目一片鮮紅。
腦袋頂上冒着血,像洩洪的閘口。
幸好系統還能提供紗布,卷了一層又一層,勉強止住血,蔓延的血水很快将紗布滲透。
上完底妝,必不可少的遮瑕,死人妝沒有那般繁瑣。
強撐着意志力,她拾掇完薛劍的遺容,無力癱倒在地。
倒下的瞬間,最先接觸到地面的是傷口,此時林婉雲無暇顧及自身,神智被劇痛包裹,乏力栽倒。
到了晚間,獄卒前來送飯,隻是擱下碗筷就走。
一連兩日,獄卒來過幾次,見飯菜馊了都沒有動過,罵罵咧咧走了。
後半夜又來過一次,從馊掉的飯菜裡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又見兩人沒有動彈,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獄卒魂飛天外,吓得屁滾尿流,大叫着跑遠了。
林婉雲還存有生命體征,隻是睡了過去,獄卒的動靜驚醒了她,這時候腹中饑餓,顧不上許多,抱着碗筷大口吃飯。
飯菜放了好些天,被老鼠光顧了許多,林婉雲不甚在意地吞咽着,恢複了些許力氣。
吃飽喝足,理智回歸,方才獄卒慌張離去定是去叫人,回頭一顧,薛劍的身子爛的爛,混合着臉上的妝容,更為恐怖。
她保持清醒,放空自己,與系統溝通對話。
“我需要裝備。”
【收到,正在為您掉落。】
黑暗中有光亮閃過,她從稻草推裡翻出化妝包,還有各類香水。
以往化過那麼多的妝容,從未化過殂妝,林婉雲沒有經驗,幸好身邊還有薛劍,她盡力把自己化的跟薛劍一樣。
屍臭蓋不住,林婉雲用香水綴合,形成了一股難聞的氣味,噴灑在身上,然後往地上一趟。
獄卒神色大亂,叫來同僚。
同僚堪堪停在十步之外,迎面聞到一股劇烈的惡臭,捂着鼻子,皺着眉頭,“怎麼會這麼臭?”
獄卒試探上前,看到薛劍那一臉的腐肉,撐着欄杆嘔吐起來。
同僚被他弄得惡心,用衣袖包住眼睛以下,用長刀捅了捅兩人,“死得透透的。”
“要不要叫太醫?”獄卒擔心地問,忍着臭味,胃中一陣翻騰,強壓下生理反應。
“白癡!爛成這樣子,還叫什麼太醫?!”同僚白他一眼,将長劍插回腰間劍鞘之中。
“可是大人交代了,要留着活口,人都死了,拿什麼交差?”
“還能怎麼辦?!”同僚往他腦袋上一拍,“一不做二不休,先找人擡出去,爛在這裡耽誤咱們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