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則,隻要是在霧中前行,就會越陷越深。
而脫困之法,就是倒着走。
雖說此時的姿勢看起來頗為滑稽,但方法确實有效,也不知過了多久,三人終于從山林中出來。
隻見陽光穿破雲層灑在遠處山頂,大地像是被鋪上一層金紗一般熠熠生輝。緊接着一聲村裡傳來雞鳴,聲音尖利,劃破寂靜。
竟然...呆了這麼久嗎?
如若從時間上看,他們明明在林中呆了一整夜不曾合眼,可眼下三人的狀态卻不似整夜未眠,隻是微微有些倦色。
“把我放下來吧。你休息一會兒。”沈若瞥見江懸的臉色,下唇已經被他咬得有些發白,雖然已經從那陰森的氛圍走出,但他仍舊有些緩不過神來。
此時沈若走在最前面,穆延川放緩腳步跟在身後,江懸也慢悠悠落在後面。不等三人穿過田埂回到村子,就見着一行人面色匆匆地從村子裡跑出。
!!
他們面色齊變,卻見沈若眼睛一動,有了想法,轉頭對二人使了個眼色。
...
清晨時分,公雞從窩裡悠悠跺着步子,仰起頭一聲啼鳴。
婦人被打鳴聲吵醒,照常早起去準備燒水做飯,迷糊間卻陡然摸了個空,頓時驚醒,神色驚慌地跑出。
陳啟前半夜一直睡得不安神,隻覺得右手像是被什麼拽着,隐隐作痛。中途半夢半醒間翻了個身,那種不适感總算是消失,這才沉沉睡去。
屋外的雞鳴聲一陣接着一陣,吵得他有些頭疼,隻能朦胧着眼從床上坐起。不等陳啟清醒過來,房門陡然被推開,婦人急匆匆地闖入:“若兒不見了!”
霎時間驚醒,二人的目光在床上掃過,陳啟慌慌張張披了件衣服,沖出院子。
這個時辰,村民們都紛紛起床了,聽聞陳老三家孩子不見了的消息,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就趕了出來,村子裡被尋了個遍,也不見蹤影。
“小梧!小梧!”此時村長家也着急忙慌地跑出幾人,其中看起來最着急的就是村中傳言那個不太好相與的老太太。
老太太腿腳不太利落,跑不起來,但又慌張得很,死死拽着旁邊扶着她的孫女,一邊快步走一邊奚落。
“你怎麼當姐姐的!你和二丫就睡在小梧的外間,開門關門那麼大的動靜,你們是一點都沒聽見嗎?睡得跟頭死豬一樣,要你們有什麼用...”
聽着老太太的訓斥,大丫眉眼低垂,面色慘白,被拽住的手腕突然間力道一緊,大丫一聲低呼,下意識縮回手去,又被老太太一巴掌拍過來,死死拽了回去。
“連扶人都不會,幹什麼吃的!”
...
這邊,沈若三人剛走上田埂,遠遠就看見村裡匆忙跑出一群人。
倉促撥弄了幾下頭發,又往身上抹了些泥巴,帶着嬰兒肥的白淨臉蛋頓時間變得灰頭土臉,眼見着村民們越來越近,沈若與為首的陳啟和婦人對上視線,嘴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
“娘——”
猶記得之前在仙都救下的小丫頭,此時沈若學了個八分,全然能夠以假亂真,看得身後的江懸和穆延川不免怔住。
厲害...
這邊沈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江懸和穆延川便将事情徐徐道來,全然不提偷溜出來一事,直接将經曆編造說來,大緻就是他們半夢半醒間走進了山林,醒來後就昏倒在林外。
“小梧呢?我家小梧呢?你們看到他了嗎?”
不等穆延川說完,隻見一個老婦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把就攥住了江懸的手腕,也不知道這老人家哪來的這麼大力道,他竟也掙脫不得,隻能回答。
“你放開...”江懸被拽得有些吃痛,眉頭緊皺,眼前老婦目光渾濁,面色陰沉得有些駭人。
陳啟見狀,擋在江懸前邊,不動聲色将老婦與他隔開。
“錢嬸,我知道你找小梧心切,但孩子剛遭此怪事,讓他們先緩一緩。咱們應該繼續去山裡頭尋人不是?”陳啟語氣沉沉,此時老婦身後的一衆看熱鬧的村民也回過神來,趕緊去山林中尋人。
錢婆眼睛眯起,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眼神中帶着狐疑,而後視線停在了被婦人擁在懷裡安慰的沈若身上。
隻見老婦轉頭瞥了一眼攙扶着她的大丫,又看了眼跟在身後的二丫,渾濁的目光轉了轉,眸中閃爍着精明的光。
“二丫。”錢婆喚了一聲。
身後的小女孩一怔,趕緊跑上前來,谄媚似地擠個了讨好的笑容,“奶奶,怎麼了?”
“去跟那小姑娘打聽打聽。”
二丫點點頭,剛準備上前,卻見着身後兩個婦人匆匆跑出,擋在她面前,全然擠不進去。
戚明意和沈卿禾剛一聽聞消息,連忙跑出村來,還沒等她二人走近前去,就見着穆延川淡淡使了個眼色。
戚明意頓時了然,裝模作樣地抱着“兒子”哀哭一番,又提起家裡那可憐斷了手的“丈夫”,一來二去,弄得身後的錢婆面色郁郁。
這麼一鬧騰,三人總算是回到了村裡,婦人才剛給沈若擦了臉,又換了身衣服,端了碗蛋羹讓她在桌前坐下吃,而後又拽着江懸去洗漱。
此時院子裡邊隻有沈若坐着,依稀能聽到江懸被婦人摁着腦袋洗頭的掙紮,沈若不自覺笑了笑,想起方才江懸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慘,特地在腦袋上撲了好些灰。
這是自作自受了。
小口小口吃着,院門口突然傳來窸窣聲響,沈若擡眼望去,一個小丫頭探出了腦袋,随即同她對上了視線。
是二丫。
隻見二丫滴溜溜跑到了沈若跟前,全然不當自己是客人,自顧自就坐在了她旁邊,見沈若在吃着蛋羹,又上前奪了過來。
“你認識我嗎?我是村長的女兒。”
草草吃了兩口,二丫覺着不好吃,又推了回去,沈若冷冷掃了一眼,也不吃了,擡眼道:“有事嗎?”
“小梧之前就是被你們揍了吧。”她開門見山,“我看他那灰溜溜的德行就知道,肯定是踢到了鐵闆。”
說了兩句,二丫往一旁啐了一口,面上帶着不合年齡的狠厲,“呸,活該。”
見沈若隻是默不作聲地盯着她,二丫收了表情,沉聲道:“我不是來威脅你們,他平日作威作福慣了,該怎麼樣都是罪有應得。”
随後二丫跳下凳子,緩緩道:“我來是想提醒,不論他的失蹤與你們是否有關,都最好一個字别提。”
“那老妖婆在護着他孫子方面可從來都是胡來,隻要你提到了一個字,被她尋到了機會,她就會死咬你不放。”
說完,二丫便跑走了。
沈若盯着二丫跑開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