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槐序跌倒在黃沙中,踉跄起身,再擡頭,車子已經停在了正前方的馬路上。
谷雨聽到了對方清晰地呼喊。他放慢了車速,立馬在路邊停車,單手解開安全帶,火速下車。
對方看起來很瘦,目測比自己高,一身幹練的沖鋒衣,摔掉的墨鏡又重新戴了回去,細看鏡片上還粘着沙,因為摔倒的緣故,身上也粘着零星沙子,有點狼狽,谷雨迎了上去,跌倒的人離自己還有幾步遠。
憋着一口氣,盛槐序又跑出幾步,他站直,心裡默默舒了一口氣。
他無法抑制揮了揮手,示意已經下車的司機,慢慢走過去。
男人一身軍綠色衣服,帶着面罩,頭上還戴着一頂頗有年代感的粗布帽子,看不見全貌,但是能從模糊的風沙中隐約辯出帽子下那雙眼睛,衣服些許皺巴,褲腿沾着沙子,看起來濕掉了。
盛槐序提了一口氣,不自覺清了清嗓,将墨鏡摘了下來,看着對方。
對方停在了他面前,盛槐序開口道,将手伸了出去:“不好意思,我的車陷沙了,實在是迫不得已才攔車的。”
“希望您能幫幫我,事後必有重謝。”
他咽了口唾沫,怕對方不肯幫自己,加重了“必有重謝”那幾個字,又他指了指身後橙紅色明顯陷沙的車。
谷雨眉頭挑了挑,嗯?自己這麼像宰客的嗎,再說了他還一句話都沒說上呢,
“我是當地居民,可以幫你免費看看。”谷雨否定道。
谷雨回握了盛槐序伸出的手,他的說話聲很輕,音調卻在不斷加大,最後的“免費”二字清晰飄進盛槐序耳朵裡。
盛槐序收回手,一時沒說話,他打量了幾眼,也立刻斷定這是個本地人。
就在盛槐序打量的空隙,谷雨趕緊插了句話,并迅速向盛槐序講清楚現在目前能做的,
“是這樣的,如果您樂意的話,我先幫您看看車能不能開出來,實在不行我車裡有工具,如果用了工具也不行的話,您就得考慮考慮要不要先坐我的車和我走,等風沙停了您再來想辦法。”
谷雨語速很快一鼓作氣說了好長一段話,噼裡啪啦的,盛槐序注意力在觀察對方是不是當地人了,隻聽請了少部分“您樂意的話……和我走……想辦法……”至于工具辦法什麼的,他真沒聽清,都怪風沙太大,聲音在空氣中傳播被風沙消散了不少。
盛槐序擡頭,眼神迷茫卻堅定地點頭,“行,就這麼辦!這個辦法好。”
見盛槐序點頭,谷雨也點了點頭率先走向車子。
離得遠沒注意,離近了他暗暗吃驚,車子陷沙這麼深,直接在輪胎下就地成了個坑,在甘肅這麼多年,這種程度的陷沙他也是頭一回見,人工造成的原因保守估計得占七成。
他先是摸了摸車輪胎,又伸手捏了把車輪附近的沙子,順勢将被掩住的車輪扒了扒,扒了幾下,還沒到底,他索性站了起來。
他大概知道了,委婉含蓄詢問了盛槐序幾個問題,對方很坦然全都告訴了他,語氣也很稀疏平常,就像是在聊天。
“車輪胎放過氣了,加大油門沖出來了試過嗎?”
盛槐序挑了挑眉,對方看起來真有兩把刷子,起初頂多是個路過的當地人,沒想到是個有經驗的。
“放過了,也試過了,都不行。嘶?是不是我油門加的不夠大。”
盛槐序擺着疑惑的表情,扭頭看蹲在地上看車輪的谷雨。
他又補充了幾句,“對,很多次,開始車還能動一動,幾次之後在原地打轉,越陷越深,實在是沒辦法了,所以我才求助的。”
谷雨隻覺得頭大,擺手道:“不是油門不夠大,車已經陷的情況下,加大油門多次嘗試隻會讓車陷得更深,其實淺陷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用巧勁把車推出來的。”
這麼說的話,車今天肯定是弄不出來了,這麼深,腳踩下去都得沒過小腿了,怎麼可能開的出去,盛槐序在心裡想。
谷雨默默深呼吸,摸車門上車一氣呵成。
試一把吧,他告訴自己,萬一呢。
他還是不忍心打擊對方,畢竟看自己的眼神那般熱切,含着希冀,他不忍心打破對方那點念頭。
盛槐序坦白的很坦然,聳了聳肩,他沒什麼反應,一臉輕松,風輕雲淡回應了已經坐在駕駛座的人。
“你先稍微閃開,車輪空滑會帶起沙子,離得近了會被砸到。”
谷雨低着頭看腳底的刹車和油門,右手控着車檔,溫聲提醒他。
“好,謝謝。”
盛槐序毫不猶豫,立刻後撤了七八步,遠遠看着。
升上車窗前幾秒,谷雨探頭望了望前輪胎,略微将頭偏了回去,發動機的轟鳴聲同一時間響起,馬力不大,隻是試探幾下,谷雨心中就有了主意。
他降下車窗,對着盛槐序招招手。
盛槐序立刻過來,俯下身,“嗯,您說,情況如何?”
微卷的頭發亂蓬蓬的,谷雨的手攀在玻璃上,柔軟的頭發蹭過,他如觸電般撤回手,将右手交疊上去。
“嗯?怎麼了。”盛槐序又問,問這話時略微仰着頭看谷雨。
谷雨調整坐姿,不着痕迹别開臉。。
“啊,沒怎麼。”他默然,片刻後回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