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觞總覺得他在隐隐暗示之前的事,不禁失笑,牽過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今晚的觀燈宴我不想去了,我們去紫瓯園吧。”
前段日子兩人去紫瓯園,還未入六月,如今已是六月底,剛好是花開盛時,想必園中的盛景應是比皇宮的這處蓮池要繁錦。
雲溪暮跟着她走出亭榭,眸中浸着笑意,嗓音清冽,“所以你是連現在這個宮宴的下半部分也不打算看了?”
“不想,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燕飛觞停下腳步,跟他的目光相觸,聲音不自覺多了幾分驕縱,“你之前答應過我的。”
她說的是那天她看了各國來使的名單,心底又藏着如今沒辦法對他坦白的事,臉色不太好看,本來沒打算讓雲溪暮知道,不想卻被他看出來的時候,雲溪暮問她要不要不去這大酺宴,跟他去紫瓯園,燕飛觞當時是說等天壽節結束再跟他過去。
不過方才在宴席上,燕飛觞并沒覺得這大酺宴跟之前的宮宴有何區别,一樣的人,不過是多了些他國的大臣,而那些大臣又恰巧是她的故人。
說到底,燕飛觞并非什麼念舊的人,時隔多年的糾葛也懶得再去追究,也不會因為多年不見,就會花更多的時間去跟那些人相處,所以,她半點也沒有在這個宮宴上多待的想法。
當初兩人初遇之時,與其說她被困在那段過去,不如說她是沒有走出去的理由。
因為她走不出去,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面對眼前的一切,不必因什麼事憂慮,也無須考慮别人的感受,何況她當時也沒有必須要走出去的理由。
後來,那天的審問室,他推開了那道門,随之也推開了燕飛觞心中一直緊閉的那扇門,讓她有了改變的理由,無可逃避的理由。
較早時候燕飛觞有一次想到她對聞君谪的感情,她作為旁觀者去看的時候,不禁問自己,她對聞君谪的感情真的有她當時表現的那般深厚嗎。
其實她完全可以讓雲溪暮絲毫不會察覺到她跟聞君谪的過去,畢竟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她之外,也就顧無影和秋鴻影兩人,他們是不會主動告知雲溪暮此事的。
燕飛觞回想了一下,雲溪暮是因何知道聞君谪的存在的,是那天自己剛洗脫懷疑,然後去了景安侯府,當時洛茯苓問起她是否有過心悅之人,那時燕飛觞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她一猜便知是誰派來的。
如果她不想讓雲溪暮知道,她完全可以對洛茯苓說沒有過心悅之人,可她沒有,她故意說有,刻意讓雲溪暮知道她有過心悅之人。
她為何要讓雲溪暮知道呢,那時的他們隻不過有幾面之緣,說是陌路人也沒什麼不對,她為何會覺得那個暗衛會将這件事彙報給雲溪暮呢,若雲溪暮派暗衛的目的隻是想找到她隐藏的證據,她說的這話便是什麼意義都沒有。
門被推開,兩人視線相交之時,亂了心弦的何止是雲溪暮一人,隻是當時燕飛觞沒有察覺到罷了,無法辯駁的是,哪怕她并未察覺到,她的言行也隐隐透露出她真實的想法。
跟洛茯苓提到聞君谪的存在是一件,後面景安侯府的賞花宴上,她在雲溪暮面前說起喬南箫也是一件,每一件事的結果都讓雲溪暮主動向她走近一步……
自他出現之後,不管燕飛觞願不願意承認,她走出過去的理由,都是此時跟她雙手相握的這個人。
他出現之後,燕飛觞抛棄了對聞君谪的感情,沒有一刻感到愧疚,光從這裡就能看得出來燕飛觞絕不是念舊之人。
所以,見到多年未見的鴻胪寺卿張大人等人時,燕飛觞心中并無多少感觸,若不是擔心他們在朝拜上看見她太過驚詫,她甚至不會去見他們,看見來使名單,她想的也是不可以因為他們讓她被這裡的人懷疑。
燕飛觞心底自嘲地想着,自己果然還是做不到像正常人那般有充沛的感情,便是連感覺到的情緒都沒多少,也就是因為他,她才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痛徹心扉的苦楚以及失而複得的喜悅……
雲溪暮察覺到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垂眸看向她,輕笑挪揄道,“我同意了你怎麼反倒有些不高興?”
被他的聲音喚回神,燕飛觞略一愣怔,随即反應過來,原來他方才有說話,她一直在想别的,倒是完全沒有聽見他說話。
“我隻是在想,凡是有你在的宴會,我沒有一次是待到宴會結束的。”
燕飛觞彎了彎眉眼,跟上他的腳步,最開始的賞花宴上,她衣襟被他弄亂,不得不跟着他離開;後來的皇家狩場上,兩人遇見刺客,雲溪暮受了重傷;再後來的瓊花宴,她因醉酒,也是不得不離開,算上這次,果真如她所說的那般,都是提前離席。
也就剛過不久的謝家的流觞宴,她是一個人應約,難得待到了最後。
“反正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跟我一起回去。”雲溪暮完全不覺得哪裡不對,那些宴會無非就是應酬,世家拉攏關系,他一向是能遠離就遠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