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是正常的,柳生劍影那種能聽到的反而是少數心思澄明之人,不過初昭一向自信不輸于人,此刻難免升起些不豫。
到底是自己修為不至,念頭不清,這想法最後也隻是被她丢在一旁,腦中卻誠實記住了他指下位置動作。
就,耳朵聽不到但是腦中可以自己翻譯嘛。
佛公子哪裡知道初昭旁觀的心情起伏,手下弦音铮铮,眼前殺聲烈烈。筝上紛擾,清淨已去,天命在她話中撥開一角,從此以後,就此舍去。
無筝斷碎,昭示決然之心,佛公子獨對衆人,誓阻衆生。
下方争鬥不休,站高處吹冷風許久的初昭觀察着情況,歎口氣,提刀跳了下去,一刀劈開戰局。
佛公子不忍殺生,初昭沒啥避諱,她對别人沖上來找死沒什麼憐憫之心,切瓜砍菜還嫌對方聒噪。
在她身影出現之時便落入了有心人眼中,而大紅袍見她出現,舍棄了糾纏佛公子,竟然朝着她而來。
羅喉戒玺是試探,往聖留迹可是分辨衆天的關鍵之物,當日被人奪走追丢掉,今日再見如何能輕易放下。
然後初昭用實際證明上次你搶不到這次你同樣搶不到。
不僅搶不到還差點被捉住,幸虧一生懸命見勢不好,撈起大紅袍就跑,才讓他沒有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邪靈淚滿襟。
初昭遺憾收手,從大紅袍搶往聖留迹又跟未來之宰對上看他似乎對其相當關注,逮住問一下似乎也是個好思路。
不過沒捉住就沒捉住,畢竟還有個卧佛在,希望這次他沒什麼難言之隐不好明說。
初昭這邊是沒什麼大事,另一邊佛公子阻攔不及,索性一掌拍下去直接把皇陵毀了。戒玺埋藏地底,一時半會誰也找不到,說不準都一起被拍碎。
回過頭來再見一片狼藉山石崩落的陵墓,佛公子飄然而去,初昭甩去袖上塵埃,同樣化光離去,留下一群人望着崩坍的場景沉默。
由此可見,哪怕是半路出家的和尚,暴力基因都是刻在骨子裡的,不管他表面再怎麼看着溫文爾雅。
佛門物理拆遷隊,你值得擁有。
打完收工準備回草堂的初昭莫名奇妙被人攔住。
還是倆一看就不認識,長得還奇奇怪怪的家夥。
就算有一隻是幼崽也不行。
“莫憐天壽不化骨,殓屍何曾入黃泉。”
冥紙飛揚、陰風飄肆,幻化雙雙詭異身影,如地獄使者,黃泉引路。
“為何你要阻止羅喉戒玺現世,初昭。”殓屍不化骨沉沉道,聲音和外表一樣幽森可怖。
“提出這個問題的你們,才莫名奇妙吧。”
初昭沒被他們吓到,實際上也不可能被吓到,隻是凝視兩人的視線,帶着本不該有的重量。
因為那一刻她想到了仇戴天,對方看她的目光,不是對待耳聞名姓的陌生人,而是一種,熟悉的,認識的,親身接觸過後的熟稔。
而在她的記憶中,并沒有如此特殊兩人的位置。
他們認識她,不是初昭,而是“初昭”。
這個判斷來得笃然,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已經恢複成箫管的武器重新落手,刀鋒在空中劃出雪白的弧度,落在收魂咒無怨呆滞眼瞳上。
“初昭!”
小孩的聲音又尖又利,此刻急聲而呼,讓一向聽覺敏銳的初昭亦忍不住擰眉,可這阻止不了她的動作,阻止不了殓屍不化骨破碎的身軀。
但是殓屍不化骨沒有死。
不入輪回、徘徊在生死之間的黃泉引者,死亡是高不可攀的歸宿,死不得,活不了,永生永世的痛苦不滅,隻剩下仇恨的怒火焚燒殆盡。
死氣與屍毒迸散,被初昭揮掌拍散,她冷目立身原地,對于眼前的異狀,沉着臉不置一詞,心情大概,也算不得很好。
“吾早已死去,”殓屍不化骨冷着聲音道,“你在白費力氣。”
“你不記得我們。”
手持木龛的紅衣鬼娃望着面色冷然的初昭,沉默後吐出一語。
“吾說你們認錯了人信嗎?”初昭沒好氣道。
殓屍不化骨與收魂咒無怨回以雙份幽深無光的注視。
不信。
這張臉見過,武器見過,身法招式見過,甚至這份氣質姿态雖然有差别,但總有些東西變不了。
曾經狼狽為奸勾搭成雙并結成對抗死神統一陣營的黃泉引者二人組表示如果連這都能認錯他們幹脆直接去投靠死神還找什麼光明之路。
“我們曾經交易……”
“但現在吾不感興趣。”初昭打斷他的話語,“陽關道黃泉路,各走各的兩不相擾。否則吾殺不了你,但封印個幾十上百年不是問題。”
這就直接上升人身威脅了,殓屍不化骨還想說什麼,收魂咒無怨來到他身邊,撤開通路,朝初昭望了一眼。
“初昭,我們還會再見。注定的命運你躲不開。”
“拭目以待。”
初昭一步邁出,扔下一句後離開。殓屍不化骨還想說什麼,随收魂咒無怨一句話啞口無言。
“你能改變她的想法?”
哦豁,這不能。
衆所周知初昭脾氣向來是大得很,黃泉引者還指望着她去砍死神呢,加上暗影魑首被封印着,能跟她一論長短高下的,至少、他們兩個人不行。
想通這一點的殓屍不化骨冷靜下來,“那就靜待時機。羅喉戒玺,吾不信她當真不在乎,任何人都不能阻擋吾複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