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是跟你們一道之人！”收魂咒無怨猛然打斷他的話，眸中滿是怒火。那些她懵懵懂懂無法理解的事情，卻是眼前人完完全全可以讀懂的事。

哪怕他不知道初昭說過的話，他依舊說出靠近真相的猜測。

那一刻她竟然在嫉妒，嫉妒他的聰慧，嫉妒他能夠理解她，沒有人不希望一個心有靈犀的朋友，這一點，整個黃泉引者都沒有人能夠做到。

他們隻是一群借着仇恨活下去的醜陋怪物，而她本就該站在天光之下，明亮而溫暖。

可我仍然自私地想讓她永遠在我身邊。

素還真望着收魂咒無怨，他的眼中漸漸浮現出一股悲憫，那歎息幽幽落在對方耳邊，卻砸得她當場沉默，“無論性格某方面再如何糟糕，也無法掩飾她的真誠。雖然總喜歡作一副冷漠的姿态，可她的心中，有一片純粹到讓人不忍踏足的淨土，蘊生出了那樣溫柔而美好的她。拒絕一份熱忱之心并不容易吧，它濃烈但不會灼傷到人，卻悠長到足夠讓人念念不忘，一旦被納入其中，又如何想要再被抛下呢？可偏生又清楚，她不會為之駐足。”

溫暖與愛來得太過理所當然，失去的時候便尋不到挽留的理由。主導的那人又對回報毫不在乎，正如付出本身于她就不重要，收回之時亦可以毫不猶豫。

“害怕失去并不是錯誤，隻是你真的希望，她那樣的人，要孤身走向一條沒有光芒的絕途嗎？”

“無論是什麼路，我都會與她一同。”她妄圖說服自己道。

素還真搖搖頭，戳破她的幻想，“可她何懼孤途。”多個人少個人，她根本不會在乎，也不會動搖她的選擇。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我對她毫無意義，是，可你能做什麼，在她的意志之前，任何人事都要退步。”收魂咒無怨争辯道，即便她明白，這些話語如何蒼白。

“至少吾能讓她腳下的路，盡頭并非沒有希望，能為她留下，回頭的餘地。”

那麼，對你來說，是她留在你身邊更重要，還是她的未來更重要？

“她值得更好的可能。”素還真壓下最後一塊籌碼，就像他話中所說那樣，如果你真的對她懷着善意，那為什麼不期望，期望她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收魂咒無怨無言以對。“你想怎麼做，或者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劣者隻想知道，好友她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麼？”

我不認為我會看錯人，我也不認為簡單的入魔，能讓她心性大變，如果真有什麼困難，素還真亦會與她一同擔起。

完全沒想到會被收魂咒無怨背刺的初昭正一無所知跟殓屍不化骨談黃泉引者的問題。

暗影魑首那邊破封還需要段時間，他那邊傳來消息說不急，讓其他人盯緊死神，特别囑咐初昭一定建立死神不是啥好東西，一定不要相信他的認知。

畢竟你是我對付死神的重要希望！

殓屍不化骨一句話沒敢說，在确定曲懷觞沒生命之憂之後，某人的寒氣似乎也收斂起來，甚至還願意給他聊人生談理想。

以往這可是收魂咒無怨的待遇，雖然殓屍不化骨并不覺得他們有什麼未來。

“不折之花對你們無效，那死神的死亡，可以給你們帶來解脫嗎？”

“不知道，但對我們來說，什麼才能算是解脫，能夠帶來安甯的，大概隻有永遠的死亡。”殓屍不化骨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什麼，“你真愛多管閑事。”

“是啊，我又閑心發作。”初昭負手，她每次看到千屍壁，總會心情不好，那做下決定的快然也随之失去，真想一刀劈下去，不論什麼都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煩人。

“光明淨路。”

“嗯？”

“那是一條可以消弭惡鬼，獲得超脫的聖道，終點的六道輪回，或許能解開這無盡的禁锢。”殓屍不化骨道。

初昭從他平淡語氣中聽到一絲幾不可查的向往，“如何到達？”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

我就不該試圖從她口中聽到任何好話。

“你想去嗎？”初昭不管他心情，複又反問。

“……廢話。”殓屍不化骨不郁道。

“光明淨路是有形之路，有形之路難尋，為何不去求無形的光明之路？”她高深莫測道，殓屍不化骨忍不住翻白眼，一點都沒有得到另一個希望的激動，因為他早就知道那“無形”的光明之路是什麼了。

“放下仇恨的解脫，天真的妄想重複太多遍毫無意義。”

收魂咒無怨好像也提到過，放下仇恨說法，可惜都沒有什麼作用。

“為何不去試試？你怨恨着死神，對死神亦毫無意義，說不準他還為之沾沾自喜。”

殓屍不化骨看她轉頭，眼中不是充盈的憐憫，是事實上她暴虐起來離悲憫實在遙遠，不比收魂咒無怨小孩子輕易被收買，他更明白初昭陰晴不定下埋藏的冷酷，但不可否認，她多餘閑心發作的時候，的确有着能打動人心的魔力。

就像此刻，她的目光從容而平靜，眸光竟有了當日湛藍天空一般的包容，美好的、醜惡的、癫狂的、罪孽的，一切一切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落地。

“除了仇恨，沒有什麼能支持已經枯槁的生命行走。”

殓屍不化骨深深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離開，他怕再停留下去，也會生出癡心妄想。

誰不想觸摸天空，可已經墜入深淵的靈魂，從來沒有解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