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敗的千葉傳奇氣沖沖扯着初昭原路返回寒光一舍,初昭看着一路熟悉的風景,食指彈了彈新到手的武器,眼底興味越發索然。
楓岫主人對千葉傳奇的去而複返頗為不解,縱是智慧千百也料不到初昭這突然的舉動,但等到他見到千葉傳奇身後提着刀緩步而來的女子時,眼神瞬間不同。
“好久不見。”
初昭自來熟地挑開亭外的帷幕,施施然在楓岫主人對面坐下,順手把影神刀放到了石桌上。
千葉傳奇眯起眼睛,初昭這幅表現已經展示了兩人之間關系匪淺,結合楓岫主人談起影神刀之時的“故人”,還有初昭對影神刀的感應,“楓岫主人,你不該對現在的情況給個解釋嗎?”
我自己還沒清楚情況解釋個什麼,楓岫主人在千葉傳奇淩亂的衣袍上劃過,對上初昭笑盈盈面目和擺在眼前的影神刀,覺得答案已經清楚。
某姑娘大概或許可能做了一次強盜,從千葉傳奇手裡搶奪了影神刀,千葉傳奇還沒搶過。
羽扇繼續不分季節的凹造型,楓岫主人有點穩不住嘴角慣來從容的笑意,“吾記得離開寒光一舍之時,影神刀還在太陽之子手中。”
“有人不問自取,楓岫主人莫非就這般坐視此物落入死神爪牙手中。”雖然初昭這個死神爪牙水分堪憂,不妨礙千葉傳奇這時候拿來當借口施壓。
對此楓岫主人表示你别來問我,東西到你手裡守不住找我做什麼,我現在還想搖着你問一問,你怎麼把消息露到她面前的。
旁人不清楚影神刀由來,楓岫主人一清二楚那是邪天禦武龍骨所鑄,她體内還存在邪天禦武力量的前提下,影神刀再落到她手中那就是在加速她的死亡,楓岫主人一想到那個畫面就頭疼,連帶着看千葉傳奇都忍不住心煩意亂。
“那麼這位……”楓岫主人看回初昭,勉強挑出個合适的稱呼,公事公辦道:“刀者,為何強占影神刀不放,可知它所寄托的天命。”
“不知道不關心。我看它順眼,深覺有緣。”初昭後仰三分,像講道理又像是耍賴,“想讓吾交出它也可以,戰勝吾。”
“初昭,天下英雄無數,你當真認為自己無人可敵……”千葉傳奇話還沒說完就被初昭打斷,後者敲打着刀刃,妙毗之玉随着她的動作幻化色彩,竟隐隐與她氣息相交融,“在我手中,它更能發揮全力。”
一字一頓訴說着現實,卻是讓千葉傳奇無法理解的現實,但初昭已經不肯再解釋,問題被抛給在場另一人。
楓岫主人試圖跟初昭溝通,初昭擡頭還給他一個敷衍的笑容,于是楓岫主人悻悻閉嘴,轉頭去哄騙,啊不是,勸說千葉傳奇。
千葉傳奇:“……”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這種不可見人的交易真的好嗎,還有楓岫主人你這個拉偏架時不時太明顯了?
好不好不知道,但楓岫主人口上說着譴責初昭不道德的行為,行動上非常實際地把千葉傳奇打發走,眼下情況初昭死活不給交出,隻能先把千葉傳奇解決,然後回神見到初昭老神在在給自己倒起茶水。
“你倒是不見外。”楓岫主人扇去心中煩意,随即面前也多了一杯澄澈的清茶。
一人一杯分配好,初昭才緩緩道:“你又不會給我倒水。”言下之意就是還不是要我自己來,既然如此還說什麼。
楓岫主人無話可說,停下動作喝了口茶水,收攏了些情緒,“影神刀你不能帶走。”
“我隻是在通知你。”沒指望聽取你的意見。
楓岫主人眼神瞬間變得幽深,“初昭,我并未與你玩笑。”
“我也是認真的,”她停下動作,半杯水映出潋滟眸光,“先生為什麼這麼抗拒,是因為它也與邪天禦武之力有關嗎?你知道我是如何找來的嗎,我做了一場夢,夢裡一道聲音指引我而來,指引我尋到這個能與我體内邪天禦武力量相呼應之物。拿起它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放下它,我需要更多的力量,而它是最快能給我的。”許是見楓岫主人表情實在可怖,又故作幽默的玩笑道:“而且你不認為它的形制與我相配嗎,顔色紋樣之類的也很符合我的審美。”
不符合才怪,當初就是按着你的習慣打造的兵器,不對,差點被她牽走的楓岫主人收回思緒,深吸口氣,“初昭,你在飲鸩止渴。比起帶來的力量,它對你的傷害更加不可計量。還有你說夢,除了影神刀,你還夢到了什麼?”
“一棵樹,”她拖着腮無可不可道:“不要糾結那麼多啦,總歸很快就要結束。”
楓岫主人絞盡腦汁想着邪天禦武跟樹有關的牽連,再看她這渾不在意的樣子又十分氣惱,想到自己得來的消息,決定給她添些煩惱,“羅喉複活了。”
“哦。”初昭反應相當平淡,楓岫主人很快反應道:“你已經見到他。”
就初昭在江湖上蹦跶的存在感,羅喉複生第一件事不去找她才怪,現在這個緊迫着要增強力量動力,楓岫主人忍不住猜想是不是跟羅喉有那麼億點關系。
雖說如此,楓岫主人由衷詫異,“他居然沒把你打死。”
當然這話不是說羅喉六親不認,而是初昭六親不認的狀态對上羅喉,絕對能讓羅喉打出火氣,以羅喉對學海無涯恨屋及烏的态度,看到初昭跟死神兼太學主混在一起還能無動于衷,怎麼想怎麼都說不通羅喉居然還能放初昭在外面閑到搶劫。
“……我當時狀态不好,”初昭被他的話噎住,頓了頓才道,“而且,忽悠走一個剛複活不久之人,對我并不是難題吧。”
難題不難題的先不說,你把忽悠自家義父說的這麼理直氣壯還是很離譜,接收到楓岫主人眼中複雜情緒的初昭聳聳肩,語氣輕快,“麥這樣看我,我隻是避免沖突發生而已。”
“避免沖突,我以為斬草除根更是你的風範。”楓岫主人幽幽道,“看來你對他印象不錯,倒是讓我好奇你們之間的交流。”
初昭沒什麼可以隐瞞的,除卻羅喉問題之外統統告知,楓岫倒是沒追問羅喉的問題,他隻是聽着初昭的話語,深覺自己之前的準備果然具有先見之明。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在感化羅喉上有所幫助,你不把人刺激起肖就是萬幸之事!!!
初昭口中的話她自己聽着沒什麼,換到羅喉耳中,此間已知僅有的溫暖要與他劃清界限,再如何沉穩之人也無法冷靜,換成羅喉這種性情本就陷入偏執的人來說,那跟日月無光沒什麼區别。
本來就對這個世界沒什麼期待,轉頭連這點惦念都失掉,楓岫主人想到那個場景都頭皮發麻,他再準備幾個後手也撈不回來啊!
最後羅喉還肯聽她說話就已經是奇迹,楓岫主人深覺他還是低估了雲曦月對羅喉的影響,由衷的感歎一句,“真不容易。”
初昭不明白這忽來的感慨,但提到這件事,她也坦誠,“困難不至于,但不得承認你說的話有道理,他的确很麻煩。”
“哦,你承認他會動搖你的決心?”
“是的,不過不是心理上,而是物理上。”初昭語氣沉痛。
楓岫主人:“……”
頭一次見你把打不過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他首次輕笑出聲,用一種意味不明的語氣,“初昭,你就真的不會後悔,沒有在死前好好與他了解接觸嗎?”
“用對點風缺的回答,江南三月桃花綻放,你會遺憾不曾見過嗎?”
世間美景千千萬,值得駐足的終究稀少,得與失的取舍之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答案。
可惜吾不能令你如願啊。
楓岫主人放下一支手臂,掌中一葉紅楓亮麗,在空氣中緩緩消失,而他用另一隻手扇動羽扇,引走她的注意,“好吧,你決定的事,我開口隻會讓你再氣到甩袖離開,不過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羽扇蓋在影神刀上,楓岫主人的語氣終于帶上了森意,“不要再觸碰任何與邪天禦武有關的事物,包括影神刀,不然,你會後悔的。”
“這種話我都聽膩了,”初昭推開他的扇面,收斂了眼底笑意,“我有自己的考量。”
她從楓岫手中抽出影神刀,起身之時帶起衣袍輕揚,楓岫就這樣看着她遠去,像過去很多次一般。
隻是作為旁觀者給她提出建議,在她撞南牆的時候提出勸告,對她的固執無可奈何,偶爾幫她處理後事,楓岫主人從來明白自己與“初昭”交往時的分寸,從不試圖強行幹預她的行動。
于是連初昭自己都相信了,楓岫主人真的會毫無作為。
楓葉飛去遙遠的地方,落入那位君王手中,楓岫主人攏了攏紫袍,目下垂落幾分陰影。
你會後悔的。
你始終不肯去好奇,對羅喉來說,邪天禦武究竟意味着什麼……
——是底線、是噩夢、是命運的轉折處,并着宿命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