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G基地三樓于炀的房間裡,于炀睡在床上,額間沁汗,淡黃色劉海被打濕了,粘在鬓角。
于炀眉頭擰起,呼吸粗重。
他已經很久沒做噩夢了。
特别是這幾個月,于炀幾乎每天都是沾床就睡,他身體太累,精神卻很放松,不容易焦慮,睡眠質量比過往十幾年都要好,偶爾做夢,也是關于祁醉的,而隻要是跟祁醉有關的,都是好夢。
也許是這幾天紋身事件的壓力太大,于炀少有的做噩夢了。
于炀夢到了自己十二歲的時候。
擁擠的房間,昏暗的樓道,面目模糊的繼父的臉龐……
小于炀好像又被打了。
他被打暈了過去,醒來時渾身都在疼,滿臉都是血。
為什麼挨打……不清楚了。
于炀每次挨打都不知道原因。
電視聲音大了,可能會挨打。
電視聲音小了,也可能會挨打。
書本沒收拾的整齊,可能會挨打。
書本收拾的太整齊,可能也會挨打。
地上有一片碎紙屑,洗手台上有一片水漬,挂在陽台上忘記及時收起來的衣服……
這些都可能是他挨打的原因。
繼父揍他的原因千奇百怪,往往是突然暴起,上一秒還在說着閑話,下一秒就一個巴掌扇過來了。
久而久之,小于炀習慣了和人保持距離,就算是在學校裡,最溫柔的女老師講課時離他近了,小于炀也渾身别扭。
潛意識裡,和藹漂亮的女老師可能下一秒就會把書砸到他頭上。
于炀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天想起來,今天挨打,好像是因為他咬了那個人渣一口。
咬出血來了。
于炀從來沒老老實實的挨過打。
雖然他每次都被揍的更慘,但任憑别人怎麼勸他,他也不會向那個人渣服軟求饒。
現在打不過他,長大了就行了。
于炀就不信,他和他媽媽會被這個人渣折磨一輩子。
于炀從來就覺得自己真的會爛在這灘泥裡。
小于炀被打的有點頭暈,一直犯惡心,不自覺又暈過去了。
夢裡的小于炀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床上。
他媽媽紅着眼睛,擰了濕毛巾擦他臉上的血。
于炀睜開眼,無力的問:“你剛才為什麼不跑?”
媽媽哽咽着搖頭。
剛才挨打,是因為放學後,于炀聽見卧室裡有動靜。
那個人渣在打他媽媽。
于炀丢了書包就撲了過去,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後面的事……就記不太清了。
小于炀躲開毛巾,又一次的提議:“咱們走吧,我想點辦法,大不了不上學了,總歸能活命……他根本沒給你花什麼錢,還得你伺候他……沒他的話……”
媽媽還是流淚搖頭,再一次的。
小于炀疲憊的閉上眼,不懂,他媽媽怎麼就隻會哭。
她從來不反抗,于炀被打的時候,也不攔,隻會恐懼的低聲勸阻。
小于炀心裡其實是有點不解的。
為什麼你不幫我呢?
為什麼你不離婚呢?
但更大的怨氣還是給自己的。
你為什麼才十二歲?
你為什麼打不過他?
你為什麼賺不來錢?
小于炀這會兒已經不太能接受和人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了,他稍微緩過來點兒氣後,推開了他媽媽,自己去沖了沖臉。
繼父不知道又去哪兒了,估計跟朋友喝酒去了。
小于炀沖過臉,扶着牆往自己的小卧室蹭,路過客廳時,他眼睛亮了下。
客廳電視櫃下面的一個抽屜,是開着的。
那是繼父放零錢的地方,繼父平時就是從那裡拿了錢給他媽媽,讓他媽媽去買菜,買酒。
也許是繼父今天喝太多了,走的時候迷糊了,忘記把抽屜鎖上了。
小于炀慢慢走了過去,從裡面拿了一張紙币出來,出了門。
于炀家裡沒固定電話,小區裡的電話亭也早鏽死了,他跑到隔壁街道,找了家便利店,丢了一塊錢過去,含混道:“打個電話。”
這年頭出來借電話的人太少了,便利店老闆上下打量了于炀兩眼,沒多問,把座機往前推了推。
小于炀手指微微發抖,快速播了個号。
打完電話後,小于炀跑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小于炀心跳加速,臉上甚至帶了笑意。
小于炀撕掉媽媽給他纏在胳膊上的繃帶,狠了狠心,在自己傷口上使勁攥了一把,鮮血瞬間滲了出來。
于炀回到家,洗幹淨手,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