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跑出椿屋了,那隻鬼不知為何暫時沒有追上來。
你跑在街上大聲呼救,卻并沒有直接去敲門,普通人抵抗不了那種怪物,你不能把災難帶給别人。
你呼救隻是希望能有人關注,在發現這個怪物的存在後能幫忙報警。
風從你耳邊括過,你靈敏的聽覺捕捉到了風裡傳來的鄰居們驚恐的議論聲——
“警察怎麼還不來,我們明明在青木一家剛呼救時就報了警!”
“怎麼辦?好像他們家的阿蟬還在外面。”
“不要犯傻,對方可是殺人魔呢,萬一……”
原來他們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他們聽見了良子和修一的慘叫嗎?聽見弘樹的呼救了嗎?
為什麼不來呢,明明你們這麼多人,為什麼不敢過來看看?
你知道不應該怪鄰居冷漠,他們大多是年邁的老人,有孩子有孫子,而且并非完全無動于衷,是報了警的,也還在擔心着……隻是,你的心中仍舊不禁産生了些許尖銳的怨怼。
“放開我!阿蟬還是個孩子!青木一家唯一剩下的孩子,我不能再旁觀下去了!”
一聲怒吼從街邊的民居裡傳來,是之前想阻止你回家的鄰居叔叔的聲音。
“可是,可是我們怎麼辦?你要是出事,要讓我們怎麼辦?菊太才四歲啊!”女人聲嘶力竭地哭喊。
鄰居叔叔停滞了一瞬,腳步聲繼續向門外靠近。
“不會有事的,我好歹是個大男人,而且警察應該也快到了,我們讓阿蟬進來躲一陣子,不會有事的。”
你心中翻騰的情緒忽然平息下來,旁邊的民居的門忽然打開了,裡面的男人探出頭左右看了看,壓着聲音對你喊:“阿蟬,快進來!”
你忍不住停下腳步,明亮的燈光從男人身後傾瀉出來,地上冰冷肮髒的積水也染上溫暖的色彩,明明你們離得不遠,彼此卻仿佛處在兩個世界。
這時,你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大聲對他喝道:“快關門!”
之後就毫不猶豫地偏離大道,拐進更僻靜的巷子裡。
……無論如何,不能把災難帶給其他幸福的家庭,不能再有更多悲劇。
*
那隻鬼追了上來,你清楚的感知到它和你的距離越來越近,你咬着牙奔跑,思索該怎麼辦。
現在是夜晚,又是稻荷町最偏僻的地方,就算跑到大街上也沒什麼人,如果人少,說不定會一起被殺。這附近并沒有警察局,在另外的街區上才有。警察們有槍支電棍,也許可以對付它,你得堅持住逃到那裡才行。
“哈……呼……”
——但是,你很累了。
短暫爆發後就是一陣脫力,你身體素質确實很強,換普通小孩早就已經承受不住停了下來。
然而你的速度依舊無可奈何的變慢,鬼的速度卻依然迅捷,距離很快就被拉近。你意識到你根本堅持不到警察局。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腥風,你被重重按倒在地,頓時氣血翻湧,嗆咳幾聲。
那個怪物手掌比你頭還大,一隻手牢牢地按住你的身體,一隻手抓着一個眼熟的花皮球。
你認出來那是良子給你買的,她其實知道你不愛玩這些,但她說别的小孩都有,你沒有的話會被其他孩子笑話。
雨水從你面頰上滑落,瞥見惡鬼張開布滿利齒的血盆大口,你終于忍不住沙啞的哽咽出聲。
危急關頭,修一口鼻溢血的臉出現在你腦海裡。
還不能放棄,隻要還活着,你就不能放棄!
“等等!你為什麼要拿我的皮球!?”你幾乎用盡了肺部空氣呐喊出聲。
其實你并不奢望它會停下來回答,但總要努力試試,全身上下也隻有嘴還能動。
沒想到怪物真的停了下來,它毫不猶豫地說:“純子喜歡,要給純子玩。”
“純子是誰?”你一邊引導它繼續說話,一邊攢力氣為翻身逃命做準備。
怪物想了想,“是我的女兒。”它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姬發小女孩的笑臉,柔軟稚嫩,女孩聲音清脆地喊它:“爸爸!”
你忽然想起了什麼,盯着它,問:“你的女兒和妻子,現在在哪裡呢?”
這次怪物思考得更久,它猶豫着說,“應該是在家裡……”腦海中出現一棟房子,空間狹小,房間裡都是藥味,堆滿了亂七八糟舍不得扔的雜物。
純子又髒又舊的小皮球忽然滾到它腳邊。
“爸爸!”它聽見女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遲緩地回過頭,但卻沒有看到女兒的身影。
地上隻有紅得發黑的血迹,和剩骨碎肉。
“為什麼,純子不在家裡呢?”它迷茫地低喃。
你默默注視着怪物,它不知所措地擡起頭,對你的桎梏因此而放松了幾分,“真可憐,她就在你身邊啊。”你對它說。
“爸爸!”
這次,童聲離得更近了,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怪物舉起皮球高興地喊:“純子,純子!你在這裡嗎?爸爸有好看的新皮球給你哦!”
但當它左右望去,卻沒有看見女兒的身影,它将腦袋旋轉一圈,又轉了一圈,不停尋覓着。
“爸爸!”
這次更清晰了,它順着聲音,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
啊,它終于找到純子了,在它的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