鎹鴉聞言滿意地點了點腦袋,嘎嘎兩聲,說:“我當然會保密,畢竟你是我的飼主嘛……不過這種事要是被鬼殺隊發現了,可不會有好下場。”
“阿蟬,烏鴉的預感可不容小觑,我覺得你還是少跟鬼接觸為妙。”
“會變得不幸的。”
對此你不置可否。
隻要能瞞住,就不會有事。再說,響凱并沒有吃過人,而且還保留作為人類時的記憶和情感,是難能可貴的存在。
他還沒染上罪孽,靈魂也仍舊是人類,你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放心吧,我會注意隐瞞痕迹。”你對黑羽說。
應該不可能真有閑得無聊的人特地觀察你的活動蹤迹吧……
自從收到你帶來的書籍後,響凱就充分發揮作為鬼的優勢,不吃不喝不睡覺,連續好幾天都在像海綿一樣貪婪地吸收新知識。
你不方便去打擾沉迷學習的友人,隻好在日常鍛煉鞏固基礎外,帶上紙筆去山裡找地方寫生。
這段時間也算是各得其樂。
然而該來的逃不掉,在鍛刀人來信通知你去城裡的旅店拿新武器時,你就知道好日子到頭了。
拿到新薙刀時,剛好到了中午,你請鍛刀人一起吃了午飯才回去。在庭院裡找了處空曠的地方揮舞幾下,總覺得新薙刀的手感沒以前那把絲滑。
明明都是由同一個鍛刀人打造的,應該隻是你的錯覺。
将薙刀拆分裝好,猜測可能明天就來任務的你,打算好好同響凱告别,便找了過去。
午後盛陽高照,即使已經關上紙門,和室裡也仍舊明亮。
響凱縮在特制的工作間,并沒有閱讀或者寫作。
你進屋後合上門,發現他正安靜地面對和室,眼神沒有焦點,似乎在發呆。
即使你倚着門口坐下,張開五指朝他揮了揮手,他也無動于衷,仿佛完全沉浸在某種思緒裡,無法感應到外界。
“最近有什麼煩惱嗎?”
你仔細觀察他一會兒,有點在意地提高聲音問。
響凱這才從紛亂的思緒裡抽離出來,回應道:“确實,有非常美好的事物,但以鄙人貧弱的文筆和單薄的經曆,無法滿意地表述出來。”
“是什麼呢?說說看,或許我能幫上忙。”你頗感興趣地追問。
“是太陽。”他回答。
因為長時間躲避日照,他已經忘卻曾經沐浴陽光時的感受,隻依稀覺得是非常美好的體驗。
然而他的文章又不可避免地需要描寫白晝的光景。
豔光下穿梭于走廊的人影,晴空下的陽炎,曬太陽的貓咪……他需要用那些貼近生活的事物,給故事潤色,充實它的靈魂。
但他現在離這些暖洋洋的存在很遙遠,連想象都一片模糊,不知道如何去描寫。
“這個,讓我想想怎麼幫忙。”
你為難地用食指戳了戳臉頰,該怎麼才能讓鬼感受到太陽呢?
要不試着将光感畫下來?
“等等,請先别動!”
響凱忽然提高聲音說到。
“啊?”
你停下起身想去翻畫紙的動作,微微側過頭,疑惑地看向對方。
從沒能完全合攏的門縫處投進室内的陽光,将你的側影渡上一層金邊。障子門的投影斑駁地籠罩着你大半身體,在一線暖光下呈現出透氣的藍紫色。
你側頭望過去的時候,左眼剛好處于從門縫流淌進來的光暈中。
暖褐的眼眸在陽光的暈染下,呈現出富有層次感的明亮金色,瞳孔中倒映着灼灼的光點。
“……阿蟬,你的眼睛裡有太陽。”
響凱着迷地凝視你的雙眼,過了半晌才輕聲說道。
他身處屋子裡最陰暗的角落,伸出雙手,隔着無法跨越的距離,虛虛括住你的臉蛋。
“是嗎,那現在太陽在對你笑哦。”
你理解作家偶爾會産生的浪漫情懷,大方地朝響凱展露明媚笑顔。
希望能幫助朋友找到靈感。
*
[這座小鎮,永遠是那麼潮濕。
因為經常下雨,太陽常年被關在烏雲裡。從出生到現在,山崎晃就一直處在晦澀不明的昏暗世界中。
上次沐浴陽光的記憶,已經淺淡到什麼也不剩下。一直刻在他記憶深處不曾褪色的,隻有兩個糾纏在一起的模糊人影。
冰冷的刀光,不斷掙紮的女人,在夜色裡的迸裂的血霧,髒污的榻榻米。
那段恐怖猩紅的記憶,至今仍能鮮明地記起。
要是今日能出太陽就好了。
山崎晃常常這麼想,因為隻有逃到溫暖的陽光下,他才能短暫地忘卻一切,什麼也不用去想。
越是深處黑暗的人,似乎就越是渴望光明。
然而這個陰暗的地方,一年裡能見到太陽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
……
直到那一天,他看見了迎面而來的太陽,恰好在對他微笑。
——《逐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