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當時還沒發育,行冥先生也看不見。
但這次顧及到師弟在場,你就換上白色道服,和他一起頂着聲勢浩大的瀑布,在聳立的岩石上打坐。
水還是和以前一樣冷,陽光透過被水汽熏染得青翠欲滴的竹葉,在缥碧的水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而遠離樹蔭的湖心位置,則彌漫着被瀑布擊碎濺起的澎湃水霧。
霧氣和陽光交織,形成宛如翻滾金沙的燦爛景象。
你們兩人被水霧吞沒,明明離得很近,但隔着水簾,耳邊又是轟鳴的水花聲,頓覺天地間仿佛隻剩下自己一人。
充斥在靈魂裡的那些令人痛苦的黑色雜質,此刻似乎被幾欲貫穿身體的水流沖走,身體遭受水壓捶打,靈魂卻解脫般輕飄飄地遊蕩在霧氣中。
就像遠離塵嚣煩惱,到達一個充滿光亮的空白之地。
“……阿蟬、阿蟬?”
你遊離的靈魂頓時被行冥先生渾厚的嗓音扯回身體,這才回神,沾滿晶瑩水珠的濃黑睫毛顫了顫,擡起雙眼看過去。
“剛才喚了你很久都沒應聲。”
擔心你出事的悲鳴嶼站在你身邊,半躬腰背垂首對你說道。
激烈龐大的水流“嘩啦啦”地擊打在他塊壘分明的背部,撞裂後的水花四下濺開。
他高大的身軀幾乎将你籠罩,你從他的庇護中擡起頭,水霧模糊了視野,令你産生行冥先生背上綻放着優昙花的錯覺。
“我沒事,剛才大概是入定了沒聽見。”
你說着向旁邊看去,問道:“玄彌師弟呢?”
悲鳴嶼将你牽起來,念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才回答道:“堅持不住暈了過去,我已經将他送到岸邊。”
此時已至黃昏,秋色的餘晖落在林間,周圍一切都帶着柔光,溫柔而恬靜。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靜下心時完全沒感到時間的流逝。
已經清醒過來的不死川玄彌正靠着暖和的岩石休息,看到你走近後,忽然像發現什麼似的猛然起身,臉上充血,轉頭背對着你結結巴巴地提醒道:“衣、衣服!”
你暼了一眼濕淋淋地貼在身上,透出肉色曲線的道服,頓時恍然大悟。
“行冥先生,借一下你的袈裟嘛。”
疏忽了,因為行冥先生目盲,所以你完全沒想到衣服濕透後貼在身上有什麼不對勁。
于是你攏着悲鳴嶼行冥的袈裟,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卷起下擺,和師門一起回家。
“對了,好像還沒正式介紹過,我叫青木蟬。”
你加快腳步湊近走在前面的師弟,對他介紹道。
“可以叫你玄彌麼?”
總是以師弟稱呼,感覺稍微有些疏遠,不夠親切。
對方渾身汗毛直豎,臉色通紅地說:“不要靠這麼近啊!……随便怎麼稱呼都行。”
他說着撓了撓頭,糾結了下才吐出“阿蟬師姐”四個字,接着問道:“你看上去一直都很輕松,是怎麼做到的呢?”
“因為很爽哦,在瀑布下冥想就像被洗滌了靈魂,結束後感覺很輕快,所以不會覺得難受。”
你說着擡起酸軟的胳膊,朝他豎起大拇指。
其實隻是精神輕松,身體還是有些疲憊的,但你得樹立起作為師姐的威嚴,有的話就不用說得那麼清楚。
回去後你先換下濕衣服,接着又趁行冥先生做飯的空檔,完成深蹲仰卧等體能訓練。
飯後你們在禅室裡聽行冥先生總結今日訓練,指出你們的不足,以及傳授經驗技巧。
夜裡,在月亮躺進雲被,萬籁俱寂之際,你睜開雙眼從床上起身,猜測大家現在應該都睡熟了,才披着羽織,蹑手蹑腳地溜出院子,朝瀑布的方向走去,。
抱歉啊玄彌師弟,我不是刻意背着你偷偷加訓進步的。
你在心中默默道歉。
童磨那次抱着玩鬧心态就能讓你狼狽不堪的戰鬥,在你心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迹。
那就是上弦的強度,那就是你們必須面對的敵人。
不變強的話,誰也保護不了。
然而行至半途,你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黑黢黢的樹林說道:“行冥先生,我已經聽到你的腳步聲了哦。”
聽到你這麼一說,悲鳴嶼行冥才從樹後走出來。
“你不應該在該睡覺的時候去訓練,效果會很差,還會影響身體。”
他合掌低頭望向你。
“可是——”你不甘心抿了抿嘴唇,說:“我總覺得時間不夠,有莫名的預感促使我盡快變強。”
悲鳴嶼行冥歎了口氣,走上前将你抱起來,大概因為目盲,看不到你滿臉寫着不情願。
“沒有人能在一夕之間變強,阿蟬,你太急了。”
你坐在行冥先生的臂彎,他一手托着你,另一隻手則扶在你的腰部,寬厚有力的手掌幾乎能将整段腰肢扣住,你根本沒機會跳下去。
逃不掉,隻能緩下急躁的情緒,老老實實地被帶走。
不過啊……
你将頭靠在行冥先生的肩窩,能感受到溫暖的血液在跳動的經脈中流淌。
好久都沒感受過這個高度的風景了,離星空很近,仿佛伸出手就能摘到星星一樣。
和曾經雛祭歸來的那個靜谧夜晚,多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