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華屋二樓的房間内,一隻鐵壺正擱在小型火盆上燒水,火盆旁邊圍坐着幾個來此小聚,烤火閑聊的遊女。
小椿倒掉已經涼得黏糊糊的茶湯,卸下鐵壺又重新泡了一碗,接着又用火鉗往盆裡撥弄了兩下。
“最近真是越來越冷啦,是不是就快到冬天了?”
一個遊女從絲滑的衣袖中探出雙手,湊到火盆旁烤着火聊天。
受邀前來的玉雀也應聲附和道:“确實比往年的秋天更冷,不過我猜離入冬應該還有一陣子,街上的銀杏葉子還沒落完呢。”
小椿聽着她們閑聊,不時啜飲一口熱乎乎的茶湯,半晌後忽然起身,添上绫羅外褂推開房門,對向她望來的遊女們說:“這炭火燒得我有點悶,我去外面透透氣,一會兒再回來。”
在她離開後,一名遊女歪身靠向玉雀,低聲說:“小椿最近好像有點消沉?”
玉雀微微歎了口氣,眉目低垂,顧及到那件事會引起憂恐,不便提及,隻好含糊過去,說:“可能因為到了淡季生意不好,天氣也又暗又冷吧。”
霜風将院子裡的楓樹浸染得愈加鮮亮,大紅的楓葉幾乎鋪滿院子上方,如同在陰暗蒼茫的鼠灰色天空下,紛紛墜落的豔火。
小椿披着外褂,站立在楓樹下,朝仙藻曾經住過的屋子那邊凝望。
她的思緒很亂,一直都在擔心着,擔心仙藻和玲奈的安危,擔心會不會還有下一個失蹤者,也在憤恨警局和赤松組隻知道收保護費,卻保護不了她們。
但是這些都隻能在心裡想想,不能和人傾訴,畢竟已經失蹤了兩個女孩,大家已經夠擔驚受怕了。
“椿小姐。”
從身後傳來一聲清朗的呼喚,小椿聞聲轉頭看去,發現是新來的那個年輕的孩子。
那孩子依舊頂着一副粗糙到辣眼睛的妝容,聲音也不夠柔軟嬌媚,但意外的清爽幹淨。
“能和我講一講,關于失蹤的仙藻小姐的事嗎?”
他問道。
小椿皺起眉頭,反問道:“問這個做什麼,打算拿不幸者當談資嗎?無聊的話把這院子掃一掃,落葉都已經堆了一地。”
炭治郎連忙搖手解釋:“我沒有冒犯的意思,隻是……”
他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那天我看到她的畫像,覺得十分眼熟,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所以想了解一下。”
“啊,原來是這樣。”
小椿頓時想起仙藻身份不明,又失憶的事,覺得說不準這孩子以前真的認識她,意外之下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坐到廊下同他交代了關于仙藻的一切。
“我是從河邊帶回仙藻的,她說自己是被人追殺才無奈跳河,失去了關于過往的一切記憶,連名字也忘不記得,為了方便稱呼,我們才為她取了[仙藻]這個名字。”
“我們不放心讓一個失憶的少女獨自在吉原生活,就收留了她,也在幫忙打聽她的身份,想聯系上她的家人,不過畢竟我們隻是普通的遊女,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小椿略帶遺憾地邊回憶邊叙述,最後歎了一聲,關切地詢問:“你認識的那個人,真的和仙藻很相像嗎?”
“嗯,簡直像是同一個人,隻是發色和眸色有區别,連眼下淚痣的位置都一樣。”
炭治郎認真地回答。
在得知仙藻來曆不明,又失憶的時候,他的心裡就開始起了懷疑。
隻是……從河裡撿到,這裡離當初埋葬阿蟬的地方非常遠,真的有可能嗎?
但實在太像了,長相簡直一模一樣,不可能毫無關系。
如果不是阿蟬自己也不知道的孿生姐妹,那就隻剩下另一個更加離譜的可能——
炭治郎想到這裡,神色有點複雜,說不上是喜悅還是難過。
*
同一片晦暗的天空下,華麗莊重的神殿内因為門窗緊閉,透不進光,于是燃起了一排排燭燈。
陰冷的空氣簡直無縫不入,讓跪在神台下方,正哭訴着自己不幸的男人忍不住抖了抖。
“都是我的錯啊!就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說了很難聽的話,阿桔才會想不開自盡了嗚嗚嗚!”
這個男信徒對着高高在上的童磨痛哭流涕,不斷訴說自己的悔意,祈求神明憐憫幫助。
童磨擦了擦盈着淚光的雙眼,似乎對信徒的悲痛感同身受,分外同情。
“真是太悲慘了,你現在一定很自責吧,我會向神明傳達你虔誠的悔痛,祈求他寬恕你的罪過,将你的妻子從冥土帶去極樂。”
那個信徒聞言擡起一張涕淚交織的醜陋面孔,松了一口氣,說:“那真是太好了,阿桔應該會過得比活着時更幸福吧。”
你坐在童磨旁邊的軟墊上,有些不太理解地問:“真的會有人,因為别人醉後說話難聽就自盡嗎?”
“不到絕望的地步,誰會輕易地放棄一切呢?”
那個男人放松的表情一怔,略帶緊張地辯解:“這,這個……女人們都很敏感,我隻是随便說了幾句而已,也不知道她會這樣,我也很自責啊。”
然而一匹駱駝倒下,絕不會是因為幾根稻草。
你沒有繼續多言,收回注意力,将意識投放到藏在池水裡的銀蟒上,繼續集中精神打磨腹中骨刀。
之後似乎又有一些信徒前赴後繼地來忏悔和祈禱,但你都沒再關注,直到最後一縷夕光消逝,夜幕來臨,你才在童磨的呼喚下收攏意識。
“小蛇在想什麼呢?這麼專注。”
他撐着下巴傾身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