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那滴血的感應變得模糊暧昧,幾乎已經斷開聯系。
此刻顯微鏡下的培養皿裡,能看到白細胞在吞噬過量鬼血後就不再繼續吞噬,形狀也有些微異化。
或許是因為被鬼血判定為同類,鬼血并沒有攻擊的行為,要是換成人類的血細胞,早就被破壞吞噬了。
如果能幸運地熬過這個階段,這些鬼血細胞就會改造重塑人體細胞,将人類完全轉化成鬼。
熬不過去的話,就隻能化作一灘惡心的肉泥。
“阿蟬,你目前感受如何呢?”
珠世溫聲詢問。
“——唔,基本和我的血失去聯系了,隻有微弱的感應。”
你仔細感受着,主動補充道:“我曾進食過上弦鬼的血肉,但要是吃太多就會不舒服,有種形容不出的奇怪感覺。”
“令我更受本能影響,難以控制自己的行為。”
“明白了。”
珠世不再多問,她謹慎地看着培養皿裡的血液樣本。
“吞噬到極限後就會停止,但也會受到無慘細胞的影響,性狀産生異變……目前看來有一定抗性和自我淨化能力。”
珠世條理清晰地口述總結,便于讓愈史郎記錄,随後,頭也不擡地問蝴蝶忍:
“忍小姐曾給我看過你對阿蟬的研究筆記,在她還是人類的時候,就能融合鬼血了吧?”
“沒錯。”
蝴蝶忍此刻也從觀察中分出神,點了點頭。
“那孩子一直都很特别,我認為她擁有半鬼體質。”
第一次遇見阿蟬時,對方還是個剛通過選拔的劍士,因為在藤襲山上受傷過重,被送到蝶屋進行治療。
她超常的愈合速度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便在征得她同意後采血進行實驗。
“那時候,我隻滴了一滴鬼血到裝着阿蟬血液的試管裡,阿蟬血液沒有受到鬼血攻擊,依舊正常,因此我粗略判定為能融合鬼血。”
“至于為什麼她的血如此特殊,直到現在我也沒能研究出答案。”
蝴蝶忍遺憾地歎了口氣。
她想起在那個飄着草藥香的午後,姐姐姿态娴靜地捧着書,對自己說:“小忍你看,生命的形式就像萬花筒。”
“缤紛神秘,變化多端,充滿未知的美麗色彩,人類終其一生也無法研究透徹——”
要是姐姐還在就好了,她比自己更聰明強大,說不定能找出原因。
蝴蝶忍僅僅隻恍神片刻,就收回思緒,繼續說道:“我之前提過的那位能吃鬼的劍士,也具有相同的特質。”
“因此才能不懼鬼血污染,并且在那之後依舊維持人類的身份……”
你聽着蝴蝶忍興緻勃勃地同珠世讨論,明白她說的就是玄彌師弟。
也不知道師弟有沒有用上你送他的那縷頭發……大概還沒有,如果用了你能感受到,畢竟是屬于你身體的一部分。
至于半鬼體質?
在那些戰鬥相關的記憶裡,你的恢複能力确實更接近鬼,手臂斷掉都還能重新接上。
可能是變成鬼後已經習慣了,當初回憶起這事時你并沒有感到奇怪,直到現在才忽然回過味來。
作為讨論核心的你,對自己身體的異常從來都沒去深究,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一直都是湊合着活,這樣挺好,過一天算一天的态度。
你對旅途裡美景和美食的興趣,遠遠大于對自身異常情況的探索。
反正對你沒有負面影響,沒必要追根究底。
如今聽了忍小姐和珠世小姐的讨論後,心裡除了一知半解的好奇,也沒泛起太大波瀾。
讨論無果的兩人在結束血液實驗後,便來到你這邊,準備進行另一個項目——記憶喚醒。
“因為阿蟬你本身就處在記憶恢複時期,性情也穩定,所以我認為可以試試,順利的話能加速恢複。”
珠世坐在你床邊,垂首溫和地看着你,“你可以認為這是一次治療,不必緊張,放空思緒,配合我就好。”
你懵懵懂懂地“嗯”了一聲,心中升起忐忑的期待。
“接下來我會用血鬼術來輔助……忍小姐,拜托你先出去等待,我的血鬼術會對人類造成腦損傷。”
珠世回過頭,略帶歉意地對蝴蝶忍說。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蝴蝶忍已經能給予這位合作者必要的信任,她相當配合地向室外走去。
路過你床邊時,還停下來握住你的手,安撫道:“阿蟬,我就在門外。”
你也牽起嘴角回了她一個笑容,示意自己沒問題,讓她放心。
【惑血.白日的魔香】
等蝴蝶忍出去後,珠世就面不改色地用鋒利的指甲在手臂上劃出深深的傷口,頓時鮮血淋漓,染紅潔白的防護服。
你忽然嗅到一股奇異的腥香味,過了一會兒就開始有點無法集中注意力。
這就是珠世小姐的血鬼術麼,真特别,靠氣味影響别人?
“阿蟬,你現在已經恢複了不少記憶吧。”
“有回想起自己的家麼?”
在這股令人感到輕飄飄的惑血香氛中,她親切又溫柔地同你聊天。
你的瞳孔逐漸失焦,順着她的引導,朦朦胧胧地想起在椿屋時的生活。
“像阿蟬這麼可愛懂事的孩子,一定很受家人疼愛吧?”
“能吃到父母做的美味飯菜,在柔軟的床上安睡——”
珠世的溫潤的嗓音浸在血香裡,令人感到一種在被爐裡般暖烘烘的倦意。
你幾乎已經沉醉進去。
爐火上炖的湯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氣泡,熱騰騰的霧氣撲到窗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街景。
熱情開朗的良子在外面招呼客人,喧鬧聲傳進後廚,沉穩踏實的弘樹有條不紊地準備料理,修一在你旁邊洗盤子。
而你則守在鍋竈旁邊,幫忙看火,他們将最輕松溫暖的活計分給你。
見你無聊,身旁的修一伸出被冷水浸紅的手,在霧窗上畫了隻歪歪扭扭的生物。
“阿蟬,看,是小貓哦!”
他對你笑着說。
你也伸出手,看了眼想逗你玩的修一,畫出一隻小狗,惟妙惟肖,甚至能看出是隻秋田犬。
修一将洗幹淨的盤子放進瀝水槽,在汗巾上擦了下手,又畫出一個不明生物。
“這是父親。”
自知畫得抽象,他略心虛地放低聲音對你說。
你揚起眉毛,摩拳擦掌打算畫一幅大作震驚修一。
想了許久,你也沒能想出到底要畫什麼,隻好先将手指貼上霧窗,打算先随便勾畫,找找感覺。
食指随意移動,畫了一張床,接着是一個躺在床上蓋着被子的人。
心中忽然升起朦胧的悸動,你在旁邊畫了個方方正正的機器,一根粗管從機器裡延伸,連到人的臉上。
“……這是帶着氧氣罩的媽媽。”
你沉默良久,恍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