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打回去,說你請假這一周重感冒住院了,今天剛出院,身體還沒恢複,明天還得休養一天,你就先不去加班了,如果上班以後有空閑時間再去幫忙。複述一遍!”蔣元貞咬牙切齒。
他難以置信,這就是自己貼身教養教出來的孩子?!
他從沒見過有人能在職場上人為刀俎任人宰割到這一步!
這人偏偏是他兒子!
偏偏幾次三番都是董辦!一次是偶然,是齊幼麟愧疚,從今天這情況看他一貫就是這個軟骨頭無條件服從的态度!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真的沒什麼必要繼續休息了,去學學不好嗎……”齊幼麟起身拉住蔣元貞的手寬慰。
“齊幼麟,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教育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今天這件事實在令我太意外了。現在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命令你馬上打電話,按照我剛才說的回複張搏。你不懂為什麼這麼做,我一會兒給你講,先把電話打了。”蔣元貞氣得眼冒金星。
“……好吧。”齊幼麟不好意思滿是歉疚地回絕了對方。
蔣元貞關了電視,在客廳裡轉了好多圈,他想不明白!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說起,這根本就是一道超綱超出了他認知範圍的題!
世家子弟嬌生慣養不成器是常态,他扪心自問,也沒有對齊幼麟報以多麼精明強幹的期望。
可他甯願齊幼麟是往纨绔那個方向偏,也決不能是要往軟弱馴服人善被人欺那個方向偏!
他兒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到這一步?!齊幼麟還是自願的,甚至都用不着人家pua他!
這是他在身邊及時制止了,如果他一個沒看住,自己還舍不得讓他去上班的齊幼麟明天就要去帶病加班了!
他捧在手心裡、高幹病房寸步不離陪護了一周的兒子,在别人那又是做苦力受傷、又是帶病加班。這還隻是開始,以後自己護不到他每件事的時候,又會發生什麼?
那種感覺就像把自己精心養大的天真幼獸送歸大自然,自己舍不得它受一點委屈,下一秒它就自願走進埋伏,被猛獸哄騙誘捕占盡便宜,還仰起臉無邪地說他們可能也是為我好,你别誤解找人家麻煩。
蔣元貞心裡一陣陣抽痛,他是真接受不了。
“我覺得……”
“你閉嘴!”蔣元貞回頭厲聲喝止了齊幼麟,指着樓上,“去書房裡等我!”
齊幼麟被蔣元貞的怒氣吓到了,灰溜溜上樓了。
蔣元貞平複了好半天情緒,他真的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從小他對齊幼麟百依百順予取予求,齊幼麟在家也是大膽提要求不怯懦的,怎麼他出門就随便誰都能指揮他,誰的話都聽,唯唯諾諾,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切身利益受損呢?
蔣元貞進書房,齊幼麟在看書,聽他進來了放下書站起身。
“爸爸,在你罵我之前,我和你說幾件事咱倆拉平一下認知,我站在你兒子回家跟你吐槽的角度,不是你秘書的角度。”齊幼麟挑挑眉,“做不到全面客觀,隻有滿滿的負能量。”
蔣元貞愣了一下,坐下眯眯眼睛睨着齊幼麟,“你瞞了我多少事?”
“客觀限知視角,你本來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事。”齊幼麟也坐下。
“我讓你坐了嗎?”蔣元貞瞪眼。
“開始了哦。别着急打斷我,連着聽更好。”齊幼麟站起身,清清嗓開口。
“你到任的第一天下午,簡短面試五分鐘确認了我做你的秘書。第二天你忙活了一整天,跟着一把手進部,晚上十點還沒下飯局。我那天幹了什麼你知道嗎?上午整理複印你桌子上那堆你到現在都還沒翻過的材料,先整理,後複印,弄好了跟我說已經到年底了,應該準備今年的,年份搞錯了,重來一遍。下午告訴我收拾你辦公室,35層,我收拾到快下班,保潔阿姨跟我說領導在36層。”
“你上班以後消停了一段。演節目是上台提前四天跟我說的,那天晚上火急火燎,那架勢我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心裡沒底,所以也沒敢大張旗鼓跟你說,萬一演砸了也不至于太丢人。”
蔣元貞怒而拍案,“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跟我說?!”
“因為第一次,全程沒有正式在職員工給我布置活,是個剛來挂職半個月的哥哥跟我轉達的。演節目工會那邊說他們早就定了讓我演,我出差一直聯系不上才耽擱了。我需要完成在你的安排之外董辦的工作,是張搏親口跟我交代過的,說我先是集團員工,董辦員工,然後才是你的秘書,組織關系、人事關系都在董辦,讓我分清輕重緩急,有事及時彙報。”齊幼麟聳聳肩,“人家點我呢,我還能真裝傻?搬東西的時候你去開會了,明天下午加班人家隻字沒提你、也沒提病假,我怎麼開口拒絕?”
“這麼多事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蔣元貞暴躁質問。
“因為錯處都有完美理由,安排合理應當,我感受到的惡意隻是情緒和感覺,不是事實。你是我爸,會站在我的角度想,你如果是36層随便一個領導,聽到這些事隻會覺得我小題大做,你還得做我思想工作讓我不要多心,影響安定團結。”
“還有呢,還有什麼?你受傷的事?”
“受傷不算吧,我在後面卸車,前邊就拉車走了,所以蹭了一下,他也沒回頭,不算專門的。隻不過演節目之前我和他們還有表面上的一層和睦,因為我他們沒了獎勵以後就不太搭理我了。因禍得福吧,不搭理我消停點兒好。”
“齊幼麟,我讓你去上班,是讓你去受人霸淩受人欺負的嗎?我以為隻是個例隻是意外,所以你是一直逆來順受生生忍着嗎?”蔣元貞難以置信,“我就在你身邊,我甚至再怎麼說大小也是副總,你就讓人擠兌成這樣?我今天才知情?”
“那還是你不管用吧,你不分管董辦,我又籍籍無名,你我也都沒給人家提點過,我突然冒出來擠走了桑梓,人家才郁悶吧。”
“我不管用?我就是再不管用,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去單位被人欺負吃啞巴虧!”
“還有桑梓的事我一并說了,也不算嚼人舌根。他本來内定推薦給你,應該是有付出在先的,你不用他打亂了計劃。他開始可能以為表現好能取代我,可是發現你我不是陌生人,你不會因為他好就替換我,所以死心了。現在的表現就是很着急,填鴨式快速教我東西,也不是針對我,就是下意識能感覺出來他把我這攤事應付完了,抓緊要去奔他之前付出換來的另一種回報。我就怕他着急,所以一直想慢一點,怕出纰漏,至少要磨他到春節後。現在好了,媳婦早産了,估計也不會再見了吧。”
“他怎麼發現的?”
“香水,第三天他突然問我用什麼牌子香水。我才突然驚覺我沒用,是你的味道,被他聞出來了。所以後面我也幹脆不裝了,随便他猜吧。而且我發現他無意中或者下意識總會看我的手表,那塊表很貴吧?這次出差回來我又換了一塊,嘿嘿。”齊幼麟壞笑。
“你還笑得出來?”蔣元貞心疼得不行,“我在你入職以前就告訴過你,咱家不缺你那份工資,養活幾個你我綽綽有餘,讓你去工作是讓你實現自我價值,和社會保持聯系不脫軌。這一切都是在保證你身心健康快樂,不受委屈欺負的前提下,結果呢,我到現在才知道你被霸淩了五個月,瞞我瞞的滴水不漏,還跟我強顔歡笑?!”
“我可不是強顔歡笑,我是真開心啊。這才是降維打擊,表多少錢我不知道,但他沒有我知道啊哈哈哈。”齊幼麟傻樂,“而且桑梓又沒欺負我,人家也沒義務教我,他就是開始可能還對我占了他位置耿耿于懷,看他眼氣就挺開心的。我卧薪嘗膽不為别的,隻求他們不了解或者晚了解咱倆的關系,就算桑梓有所察覺,就當我是個傻白甜二世祖吧。我找關系直接找到你,沒有給董辦遞投名狀,你設身處地想想人家董辦多被動,既沒成功給你塞人,也沒拿捏我,給我點顔色瞧瞧不是應該的。”
“那你為什麼要瞞我?即便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應該和爸爸說,爸爸幫你出主意或者替你周全。”
“因為我知道我爸爸太愛我了,心裡裝着有關我的事會挂相,即便你不有心怪罪他們,也會不經意帶出來情緒,你為了我難為自己不分管的部門,太刻意了,沒有那個必要。”齊幼麟湊到蔣元貞身邊,蹲着扒拉蔣元貞的腿,像一條搖着尾巴要主人注意他的小狗。
“其實今天不出這事,你不逼我,我也不會說的,隻是我再不說你也要以為我傻白甜了,爸爸,我從小跟着你長大,不具備傻白甜的生長環境哦。”齊幼麟笑得甜甜的,“今年過年我打算給張搏備一份大禮,安撫安撫,慢慢緩和建立關系,現正式提出申請,請爸爸批準一筆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