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山壁上挖出了台階,并在關鍵位置裝上了欄杆。但這并無多大用處,我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一個本應保持原始、無人涉足之地的不速之客。
我們很快來到一個小平台。在兩山之間的夾縫處,有一間小木屋。它不過是個簡陋的遮蔽所,我們進去後,我發現這地方幾乎容不下我們三個人。一張小床和一個櫥櫃被推到了最遠的牆邊。僅有的一層地面,大部分被一套煉金術工具占據着,還有一張堆滿紙張的書桌。我讓其他人四處查看,自己很快就找到了早就料到會有的東西:一本研究日志。
這本日志很厚重,所以我大多隻是匆匆翻閱。邪教領袖的記錄很有條理,更重要的是,沒有加密,因此我讀起來很快,沒有阻礙。我很快了解到,阿伯内西三年前在一位克裡克族向導的指引下找到了這個地方。他随即發現了一個他稱之為“神廟”的地方,在更上面,他還研究了那裡留下的銘文。顯然,其中一些銘文包含了歐洲風格的關于血魔法的煉金術注釋。他召集了幾個離經叛道的法師和追随者,搬了進來。
大約一年多前,有人闖入了神廟,搗毀了實驗室,還毀掉了許多筆記。就在那時,阿伯内西加大了活動力度,開始綁架人進行血液實驗。與此同時,他得到了一個他稱之為“源頭”的東西。他相信自己能制造出一種長生不老藥,而且沒有怕陽光和嗜血的副作用。實驗室遇襲被他視為有人試圖阻止他獲得領悟。
我們必須往上走。
道爾頓和賓格爾回來找我,他們沒什麼收獲。我一言不發地遞給這位冒險家一張我從實驗筆記上撕下來的紙。
“實驗對象:弗洛拉·謝弗,女性……”
他念着念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當然早就懷疑她已經死了,這隻是證實了我的猜測。
我和我的手下恭敬地靜靜等着,直到他看完。他臉上的悲痛顯而易見。
“請原諒,我需要靜一靜。”
我們走到外面,關上門,在外面等着。我有些震驚,因為我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位無畏的冒險家臉上露出如此絕望的神情。
“我想問您一件事,女主人。”道爾頓說。
“什麼事?”
“您究竟是什麼?”
我驚訝地轉向他。
“你決定效命于我,卻不知道我是什麼?”
“我當時知道的已經足夠讓我做決定了,現在我想知道全部。”
我花了幾分鐘時間,告訴他我的能力,還有我對火、銀和陽光的弱點。說完之後我才意識到,我甚至都沒有想過他會背叛我。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會。我們現在已經建立了某種聯系。他的忠誠就像黎明一樣确定無疑。
沒過多久,賓格爾就加入了我們。
“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我……我剛才……”
我把手輕輕放在他的胳膊上,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沒什麼好道歉的,先生。我隻能向您表示哀悼。我知道在這樣的痛苦面前,這些話微不足道,但我必須提醒您,如果不是我們及時介入,我們身後那些不幸的人會遭遇更悲慘的命運。”
賓格爾似乎對我的觸碰有些驚訝,他那張真誠的臉上滿是情緒。
“是的,您說得對。非常感謝您,德萊尼小姐。我們今晚做得很好。雖然我沒能救下她,但我們确保了能為她報仇。這也算是個有價值的結局!”
“确實。現在,那個可惡的人的筆記裡提到上面有座神廟,我想親眼去看看,确保沒什麼異常情況。”
“當然,德萊尼小姐!您的堅韌和嚴謹激勵着我們!不把邪惡徹底鏟除,我們絕不罷休!”
沒錯。
“那我來帶路,前進!”
等等,我這是怎麼了?!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不可能……
這個人會傳染嗎?
我真希望不會。我可不想變得這麼正義凜然。
我的聽力已經恢複了一些,能聽到道爾頓輕聲的笑聲。我可能永遠都擺脫不了這個笑話了。
我們沿着山路穩步走了十分鐘,爬上一道天然的山脊。最後,路向右一轉,通向一個小高地。
這裡能擋住大部分風,松樹和齊膝高的灌木叢在這裡生長蔓延,把這裡變成了一個避風港。我注意到一些規整的布局,它們太過規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有人在這裡種了個花園,然後至少有十年沒人打理了。再往上,山谷在兩座懸崖之間消失了。
這感覺太熟悉了。
哦。
哦!
我想起來了。幾個月前,納肖巴在那個夢裡說過:“關鍵不在于何處,而在于何時。”
我找到了!夢裡的那個地方!
和我記憶中的一樣,那座方正的建築緊貼着岩石,就好像是從岩石裡挖出來的一樣。兩座獅子雕像守在主入口兩側,有些破損了。我沒聽到什麼可疑的聲音。
“德萊尼小姐,讓我先進去。”
我們走進了所謂的神廟,四處查看。他們倆拿出燈籠,照亮了裡面。
阿伯内西提到過這個地方被洗劫過。但這并不準确。這個單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破壞得一片狼藉。靠近門的東西,比如石床和火坑都完好無損。再往裡,地闆上滿是碎片,對面的牆完全被撞碎了。
在一旁,我看到一堆奇怪擺放的石頭下面有一個光秃秃的煉金台。我走近一些。
有人收集了刻有銘文的石頭。我認得這種文字。
“道爾頓,我需要你的燈籠。”
當然,這是為了騙賓格爾才這麼說的。
盡管這些符文損毀嚴重,我還是辨認出了幾個。可惜的是,僅憑這些無法推斷出完整的意思,除非……
我避開散落的石塊,走向那面破碎的牆。
有什麼東西聞起來好香。我很久以前就聞過一種很相似的味道。就在嘴邊,可就是想不起來……
我走近那個撞擊點。
要麼是有人帶了一門小炮,要麼……
我把拳頭伸進中間的洞裡,往裡推。手臂伸到肘部的時候,我摸到了破碎的岩石。嗯。
我往裡面看了看。撞擊點的中心有一個黑點。
難道是……
我又把手伸進去,摸索了幾秒鐘後,終于摸到了什麼東西。當我抽回手指時,食指上沾了一點點類似焦油的物質。我搓了搓手指,聞了聞。
一股情緒湧上心頭。雖然沒有了生命的氣息,但這股香味絕對錯不了。我震驚地往後退,這才發現這個坑周圍還有其他符文。我恍然大悟。
“德萊尼小姐,這些是什麼?”
“這是一首用阿卡德語寫的詩。上面寫着:
小鳥忽高忽低地飛,
飛向岩石,飛向天際。
小鳥四處飛翔,
卻總是差了一步。”
“我不明白。”
“這是一種嘲諷。”
我的主人一年前來到了這裡。他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有人拿走了它,并藏了起來。
這就是他來到這個偏遠地方的原因。
這也是他……找到我的方式。
至于他的目标是什麼,我毫無頭緒。如果我們能找到某種容器,或許能得到一些線索。我決定繼續尋找。我尤其想知道那股誘人的香味是從哪裡來的。
我向左轉,走向牆壁。一個保存得特别完好的石櫃躲過了這場破壞。
這很可疑。
“幫我把這個挪開,我覺得後面可能有東西。”
兩個人都沖到我前面,一心不讓我動手。好吧,看來身為女性還是有點好處的。但我還是更希望能被允許去做賞金獵人的工作。
道爾頓和賓格爾沒費多大力氣就把這個家具挪開了。光線照進了一個小浴室,裡面隻有一根石管和一個儲物架,沒什麼東西。更有意思的是地上躺着的一個人形物體。那股誘人的香味就是從這裡傳來的。
我忍不住了。我從同伴身邊走過,無視他們的警告。我在那個人形物體前跪下,擡起他的下巴。
兩隻琥珀色的眼睛睜開了,看着我眨了眨。這眼睛太大了,不像是人類的。他的面容帶着一種奇異的異域感,與衆不同卻又很迷人。我覺得他是男性,那就用“他”來稱呼吧。我湊近一些。他聞起來太美味了,無比誘人。這股氣息,這生命力……我張開嘴,露出八顆尖牙。這個人流下了一滴眼淚,臉上露出了一種源自極度絕望的認命神情。
他知道我是什麼,知道我要做什麼,而且他已經放棄了。很好,現在我隻要……
“德萊尼小姐?”
我猛地閉上嘴。
如果我現在動手,就必須殺了賓格爾。我不覺得自己能催眠他,讓他忘記有人死了這件事。
我不想殺賓格爾。不。我不想讓自己的本能妨礙我的長遠計劃。所以我慢慢強迫自己遠離這股最濃烈、最美味的鮮血……
等等,就是它。
在我逃跑的那晚,救我命的血就來自這個種族的人。或許不是他,但他的氣味和那種血很像,隻是更濃烈、更醇厚一些。不過,我确實喝過他同類的血。
“小姐?”
我終于強迫自己轉過身。
“他還活着!我們得把他救出來。”
我強迫自己從那股誘人的香味旁退開。賓格爾從我身邊走過,跪了下來。我注意到他很幸運地還帶着解救其他囚犯用的鑰匙,而且這些鑰匙正好能打開這個人身上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