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人,置身軍營理所應當。”
“什……什麼?”
梁譽沒理會他的錯愕,正顔厲色道:“你若不想吃皮肉之苦,就立馬離開。”
楚常歡臉色煞白,唇瓣輕顫:“梁譽,你……”
梁譽已無耐心,語調驟然變得淩銳:“滾出去,别再讓我看見你!”
楚常歡從未想過,似梁譽這般冷清的,竟會對一個跳傩舞的人如此上心……
後來他回了京,為情所困日夜買醉,甚至在酒樓裡誤把顧明鶴認作梁譽,開口求了姻緣。
再後來,顧明鶴與他同遊端午,意外撞見了梁譽,兩人一番交談,讓楚常歡知悉自己是被梁譽下了藥,并親手将他塞進花轎送給了顧明鶴。
梁譽之所以這麼做,則是因李幼之被奸人所擄,不巧顧明鶴又有法子營救,梁譽未假思索就與他達成了交易,拿楚常歡換了李幼之一命。
直到那時,楚常歡才徹底醒悟,此生此世,他與梁譽,再無可能了。
見他久久不語,梁譽道:“常歡,李大人與你說話,可有聽見?”
楚常歡漸漸回神,擡眸望向李幼之:“說了什麼?”
李幼之微笑道:“下官方才問王妃,是否願意讓下官取一點指尖血查驗查驗。”
沉默半晌,楚常歡點了點頭,姜蕪當即取來匕首和碗,李幼之道:“王爺,動手罷。”
梁譽怔了怔,蹙眉道:“動什麼手?”
李幼之不禁失笑:“取王妃的指尖血啊。”
梁譽的目光凝在那雙染了蔻丹的手上,眉峰漸漸擰蹙起來。
李幼之挑眉,揶揄道:“王爺征戰沙場,斬敵無數,怎麼今日連一把匕首都不敢碰了?”
梁譽仍是不為所動。
李幼之搖了搖頭,旋即扣住楚常歡的手,用匕首在他食指上劃出一道裂口,擠了些血水注入碗内。
待取完血,姜蕪立刻用紗布替楚常歡包裹住傷口,梁譽問道:“如何?”
李幼之低頭嗅了幾嗅,而後端着碗,起身朝外走去:“王爺請随我來。”
兩人行至花廳,梁譽當即遣退下人,合緊門窗,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李幼之不語,自袖中取出一隻琉璃瓶,瓶中蟄伏着一雙通體漆黑、殼甲油亮的蟲子,他揭開瓶蓋,将黑蟲撥進碗内。
那兩隻蟲子一聞見血便興奮地飲嘬起來,直到腹肚滾圓時,李幼之擇其一置于桌案,用瓶身用力碾碎,“啪”地一聲,黑蟲爆裂,濺出一灘蒼翠的漿汁。
須臾,他又用同樣的法子碾碎了另一隻黑蟲的身體,爆出來的汁液卻是墨一樣的顔色。
李幼之皺了皺眉,道:“是同心草。”
梁譽問道:“何為同心草?”
李幼之道:“同心草又名連理枝,是九黎族特有的一味巫藥,其葉如針,一株雙生,五年方結一果;其果性寒,若以心頭血飼養,食之可逆乾坤陰陽,并與蒂命者永結同心。
“此果若與蠶沙相佐,又是一味至烈的合歡藥,可誘人情動。”
逆轉陰陽,即指男人産子,而安神香裡有蠶沙,與同心草相融,則生情-欲。
細細一想,楚常歡每回情動時,屋内的确都焚了安神香,難怪他會……
梁譽閉了閉眼,道:“你方才說,同心草需以心頭血飼養,若讓人服下,即可與蒂命者結同心之好?”
李幼之道:“不錯,且服下同心草的人會永遠忠誠于蒂命者。”
梁譽面色鐵青,怒與恨在這一刻放肆地蔓延開來。
——難怪楚常歡對顧明鶴情深意重,原來是受巫藥所控!
他二人本是青梅竹馬,關系非同一般,顧明鶴怎舍得下此狠手,對他用這麼陰毒的藥!
憤然之際,他又想起了從嘉義侯府搜羅出來的那隻金籠,問道:“同心草是否能抹去一個人的記憶?”
楚常歡畏懼囚籠,偏偏對顧家的黃金籠一無所知,現下看來,必然是忘記了某些事。
李幼之點了點頭,梁譽握緊雙拳,又道,“可有什麼法子換回記憶?”
李幼之道:“此事恐怕隻有九黎族的巫祝才能解決,我不過是多看了幾本書,略識幾株草罷了,幫不上半點忙。”
梁譽頓覺胸口悶痛:“如何解掉常歡體内的巫藥?”
李幼之道:“蒂命者死,同心草散。”
“可顧明鶴已經死了,為何楚常歡仍……”話音未落,梁譽和李幼之都愣住了。
屋内異常沉寂,幾息後,李幼之道:“難不成……顧明鶴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