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曦頭也不回地答道,“是的,我找到工作了。”
楊秀萍:“什麼公司?”
徐家曦:“不告訴你,反正是很厲害的外企。”
楊秀萍:“一個月多少錢?”
徐家曦還是那句話,“不告訴你。”
她知道楊秀萍心裡不滿,一定會各種刻薄的語言挑剔她的職業和公司。
她不想再被打壓,所以幹脆不多說。
楊秀萍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尖銳:“就算你一年賺二三十萬又怎樣?你能在滬江買得起房嗎?你能保證三十歲不失業嗎?我們家什麼條件,你心裡沒數嗎?”
“你以為你是褚思甯,有家庭背景撐着你在滬江混?我讓你考公務員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晴晴姐姐,三十多歲公積金好幾萬,在吳江都有兩套房了!”
“難道買不起房的都該去死嗎?”
徐家曦冷笑一聲,“我爸在國企幹了三十年,工資穩定得不得了,一個月五千塊,連通脹都跑不赢,這就是你想要的穩定?”
“所以你更該考公務員!”楊秀萍的聲音陡然拔高,“他就是你考上,現在混成這個樣子。”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嫁給他?你怎麼不找個像姑父那樣的有錢人?”徐家曦毫不退讓。
“還不是因為你!”楊秀萍的情緒徹底失控,聲音裡帶着歇斯底裡的顫抖。
徐家曦早就聽長輩提過這段往事。母親年輕時是村裡出了名的美人,追她的人能從太湖排到金雞湖,其中不乏有錢有勢的老闆。
可她偏偏看上了父親徐立澤——一個長相俊朗卻毫無野心的男人。春宵一夜後,她懷了孕,隻能奉子成婚。
所以徐家曦一直覺得從她出生開始,她就很恨自己,要讓她背負她所有的不甘心與恨意。
要是個男孩子還好說,可偏偏是女孩子。徐家挺失望的,但沒好意思說。
走運的是,徐立雪生的也是女孩,沒了比較,倒也沒有男的女的之分了。
楊秀萍一直讓自己考公務員也是這個原因,隻要她考上了,她在爺爺奶奶心裡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孩。
“你真的要去滬江?”楊秀萍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疲憊。
“是。”徐家曦的回答幹脆利落。
楊秀萍越說越激動,“從小到大,我為你付出了多少?陪你學習,陪你補課,把你送進名牌大學,我不欠你的!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徐家曦冷漠道:“我從來沒有這樣要求過你,你對我的所有嚴格都隻是為了自己。”
“就比如我想去滬江工作,你為了說出去有面子,隻想讓我去考公務員,也不管到底好不好考,是不是真的穩定和收入高。”
她幹淨利落的話語,一點一點挑破了楊秀萍的心理防線。
她惱羞成怒,突然抓起桌上的相框,狠狠朝徐家曦砸去。
徐家曦來不及躲閃,相框的邊角重重砸在她的眉骨上。一陣劇痛傳來,她下意識捂住傷口,指尖觸到一片溫熱,她流血了。
她擡起頭,看着母親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
“我隻是不想考公務員,我隻是想上班,你就非要把我說得一無是處嗎?我到底是你的女兒,還是你用來炫耀的名牌包?”
她的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晰。
“夠了!不要再吵了!”徐立澤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帶着一股濃重的煙味,滿眼都是中年人的頹廢。
他歎口氣,語氣裡滿是無奈,“她都找到工作了,就讓她去呗。房子找好了嗎?什麼時候搬家?”
“我呸!她說去滬江就去滬江?還要浪費多少年才肯安定下來?”楊秀萍的聲音裡帶着譏諷和不甘。
“你還慣着她呢?她上次的押金都沒拿回來,你又要去給她送錢。”
“我自己搬,我有錢,不用你們操心。”徐家曦冷冷丢下一句,轉身回了房間。
她開始收拾行李,動作幹脆利落,仿佛在和自己過去的生活劃清界限。
她心裡暗暗發誓:這一次,如果她再失業,就算跳進黃浦江,也絕不會回家。
她也知道,此去經年,她就是一個沒有故鄉和親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