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遠笑着搖搖頭:“懶得費那個事,我自己帶着小執也挺好的。”
“你不為自己也要為小執想想啊!”文全山勸道,“你看一群孩子裡,就小執身上的衣服最髒最破,你平時又那麼忙,家裡還是得有個人操持。”
文全山這話其實說的不對。
霍執衣服最髒最破主要還是因為他最皮。
明明才五六歲的小孩,但聰明機靈鬼點子也多,一身破衣服也被他穿出點别的氣質了。
廠裡的小孩都愛跟着霍執屁股後面跑,杜長喜更是他的頭号小狗腿。
總而言之,文全山對這事上了心,
那會兒廠裡人還沒那麼多,廠裡的職工大多數都是轉業過來的軍人,拖家帶口的,也沒适齡未婚的女同志。
文全山便把目光瞄到了附近的向陽公社。
經人介紹了一個女同志,名叫王小蓮,人長得挺漂亮的,也年輕。
結過一次婚,沒能過兩年日子,丈夫就死了,也沒孩子。
在文全山的撮合下,兩人結了婚。
那會兒正好趕上文全山和錢英的女兒生孩子,女兒婆家那邊沒什麼人,錢英便趕去外地照顧女兒月子去了。
等到錢英回來,才知道這件事,和王小蓮打過交道後不由得歎了口氣,埋怨丈夫真是胡鬧。
文全山一開始還不以為然,還覺得自己幹了件好事。
沒想到王小蓮還真如錢英說的那樣,是個面甜心苦的。
一開始還過了段安生日子,後來脾氣卻越發捉摸不透,弄得家裡雞飛狗跳的。
原本活潑的霍執也變得沉默不愛說話。
霍明遠更是整日愁容滿面,郁郁寡歡。
文全山雖然嘴上不提,其實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錢英也知道他的心結,這麼關心霍執的終身大事,也是想要彌補一二。
如果霍執身邊有人陪着,他們心裡也會好受點。
同時也是怕霍執因為王小蓮那個瘋女人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不願意成家那就糟糕了。
所以才會在霍執從部隊轉業回來後,那麼熱心地給他安排相親。
現在想想确實有點關心則亂了,沒考慮到霍執本人的想法。
而且霍執現在也年輕,過幾年再考慮也不遲。
想通了之後,錢英變得心平氣和多了,很快便睡下了。
……
次日,錢英便去了一趟紀家。
一來是想看看紀夏這邊的情況。
想起霍執往日相親的德性,她擔心他又把人給得罪慘了。
作為長輩,她怎麼着也得給人家賠個不是。
二來也因為答應了杜長喜。
紀夏這姑娘還真就合上錢英的眼緣了。
又知道她現在的處境,錢英便想着能幫一把是一把。
别的不說,隻要紀夏嫁到他們機械廠來,那個姓林的想伸手過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杜長喜這小子雖然浮浮躁躁不穩重,但小夥子人也算出挑,嫁給他并不虧。
想到這裡,錢英又覺得霍執真是眼睛瞎沒福氣。
看看人家杜長喜多精啊,跟耗子聞到香油似的,一下子就湊上來了!
一路就這麼想着,錢英到了紀家。
進了門金桂花就迎了上來:“哎,錢姐,我正要去找你呢!”
錢英率先觀察了一番金桂花的表情,見她臉上不見多少惱怒,稍微放下一些心來。
“我心裡也一直挂念着這件事呢,這不一有空就過來了!”錢英笑着說。
“是啊,我也念着這事呢,紀夏這孩子回來也說不清楚,你們男方那邊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金桂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金桂花對這次的相親抱着很高的期望。
所以紀夏當時一相親回來,金桂花就立馬抓着她問了情況。
紀夏當時一臉想死的表情,本來不太想說,但在金桂花的逼問下,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了。
紀夏一口咬定對方沒看上她,自己遭到了拒絕。
金桂花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但畢竟霍執也沒明确說拒絕。
何況霍執不是還給女兒塞了一大袋糖呢,也不像是完全沒意思的樣子啊!
所以她心裡還是抱了一絲期望。
但其實主要還是因為聽到了霍執直接扭斷了林祥安的胳膊,金桂花這會兒對霍執印象好得不行。
恨不得趕緊把人扒拉回家裡。
第一次見面不合心意沒關系啊,多接觸幾次不就有感情了嘛!
擱以前那都還是盲婚啞嫁呢!
錢英也順勢問了下紀夏這邊的說法,得知霍執這次竟然沒做什麼過分的事,總算滿意了些,一顆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裡。
面對金桂花的詢問,錢英也隻能含糊着說:“唉,可能是兩人緣分沒到。”
金桂花聽懂了錢英話裡的意思,頓時失落極了。
錢英連忙安慰:“我們廠裡年輕小夥子多着呢,我今天過來也是給你們介紹另一個優秀的男青年,對方條件也是很不錯的!”
說完,錢英介紹了一番杜長喜的情況,自然都是撿着些好聽的話來說。
依舊有些生無可戀的紀夏也被叫過來旁聽。
原本她并沒提起多少勁,但聽着聽着竟然覺得好像還不錯?
和霍執年紀差不多,同是機械廠的,同樣是個不怕事的!
而且性格開朗,脾氣也不錯!
紀夏越聽越振奮:這不就是她理想的丈夫人選嗎!
金桂花聽着也覺得不錯。
幾人相談甚歡,錢英臨走時,紀夏想起什麼,從屋裡拿出來上次霍執給她的那一紙袋的糖。
謝天謝地,忍着尴尬回憶了一番之後她可算是想起來了,這糖并不是她不小心拿走的,而是霍執主動給她的。
雖然也不明白霍執為什麼給她糖,但無功不受祿。
況且東西還這麼貴重,紀夏并不願意占這個便宜。
于是隻好拜托錢英幫忙帶回去還給他。
錢英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
杜長喜自從昨晚和錢英說了之後,心裡就一直惦記着這事。
一見到錢英回來,就巴巴地湊上來了。
“錢嬸,咋樣啊?”杜長喜腆着臉問。
錢英哪裡還不知道他的心思,斜睨他一眼,慢悠悠地坐下,又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地說道:“妥了,明天上午你有沒有時間,和人家去見一面。”
“那沒有也得有啊!”杜長喜臉上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錢英簡直沒眼看,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走:“哦,對了,這一袋糖你給霍執拿回去!”
“您給他買的啊?”杜長喜接過來,“大男人吃什麼糖啊?”
說完,就想要拆開來自己吃。
“别人還給他的,問那麼多幹嘛,你給他後他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錢英想了想還是沒說是紀夏還的,主要也是考慮到萬一以後紀夏和杜長喜成了,這事會成為兩人之間的隔閡。
杜長喜一聽也不問了,喜滋滋地抱着糖回去了。
回到宿舍,霍執人沒在,杜長喜便随手将糖擱在了他那邊的桌子上。
心裡美滋滋地開始想着明天相親的事。
霍執這幾天一直被拉去技術部幫忙,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也沒注意到自己桌子角落那一袋子糖。
匆匆去公共浴室洗漱完就直接躺床上睡了。
一夜無夢。
直到第二天清早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他睜眼一看,就見杜長喜正站在鏡子前臭美。
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把粉紅色的塑料梳子,将梳子在搪瓷盆裡用水沾濕,一邊給頭發分發縫,一邊嘴裡還哼着歌。
被吵醒後也睡不着了,霍執扯了扯嘴角,懶洋洋地問了句:“你要出門?”
“對啊,相親去!”杜長喜應道,聲音喜氣洋洋的。
霍執挑眉,接着問:“廠裡的?”
杜長喜他媽一直想讓他找個廠裡的姑娘組建家庭。
然而杜長喜自個兒不樂意,這事也就一直沒成。
“……不是。”杜長喜回頭看了霍執一眼,突然變得有些心虛,“說了你别介意啊。”
霍執挑眉。
這關他什麼事?
“就是那個紀夏同志啊,”杜長喜小心翼翼又磕磕巴巴,“不是和你沒相上嘛,所以我就拜托了錢嬸……”
霍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