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黃的燭光之下，花滿樓的面容沉靜而淡雅，有種上好瓷器一般的質感，很容易就讓人聯想起“歲月靜好”這個詞語。起碼，他的徒弟現在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他聽了葉青的話，笑了起來。

笑得真好看——葉青又忍不住這樣想着。

“初初聽到的時候，我确實是頗為驚訝的。”花滿樓緩緩開口道：“但轉念一想，情之所至……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西門吹雪那樣的人，還有小謝那樣的人，要不是出自一片真心，是不會這樣的。這世間，唯真心不可辜負……”

說到這裡他不禁有些出神起來，眼神空茫，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聽到他的回答讓葉青十分驚喜，但看到他的表情，心裡不由得又有些酸酸的：“師父，你這是想起了誰？”

花滿樓的眼睛雖然看不到，卻十分清澈。黑白分明，清透而澄澈。葉青盯着看不由得出了神，無盡的貪戀在心裡翻滾起來，又被他強行壓抑下去。

花滿樓聞言，打趣的說道：“怎麼，師父都這把年紀了，就不能有自己的過去嗎？”

聞言葉青心裡愈發酸楚：“難道師父是想起了從前的戀人嗎？”

“戀人？”花滿樓長眉輕挑，“那倒也不是。”

“那麼……師父有真心喜愛過的人嗎？”葉青的語氣看似随意，其實胸口部位躍動得厲害，喉嚨裡也有些澀滞，如同喝了一大杯悶酒似的。

誰知道話音剛落，頭上就被花滿樓輕輕敲了一記：“這是身為徒兒應該打聽的事情麼？”

葉青知道自己應該見好就收，但還是無法自控的追問：“求求師父了，告訴我吧！師父……曾經有遇到過想共度一生的人麼？”

見他如此固執，花滿樓有些哭笑不得，輕歎一聲還是滿足了他：“沒有。”

轟然一聲，朗日穿過灰暗的雲層，晴空萬裡，光芒萬丈。

葉青悄然起身在花滿樓身邊蹲下來，把臉頰放在他的膝蓋上，眼巴巴的看着他：“師父，就我們兩個人在百花樓過一輩子，不要再有别的人，好不好？”

他也知道自己貪心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太多太多了。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一日比一日更加強烈的欲念，他想要全面的占有這個人。

他不止想要他當自己的師尊，他還要他當自己的愛人。永永遠遠，也不要分開。

也許是那一日他彷徨破碎的時候找到了這棟小樓當做他的錨點，于是花滿樓也成為了他在這個世界的錨點，他的執念與欲念還有妄念都系與他一身。也許隻是因為他就是他喜歡的類型這麼簡單的理由，總之，他就是想要，想要，想要！

想要得快要瘋了。

正好借這次機會，他踏出了試探的步伐。并且，也不打算回頭了。

回頭路那麼孤獨那麼漆黑那麼苦，他為什麼要回頭？

不論前方是什麼，他都隻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一隻溫暖的手撫摸上葉青的狗頭，手骨有些偏于纖細，但骨節修長。僅僅隻用皮膚感受就知道，那一定是一隻很美的手。

花滿樓摸了摸他，又拍了拍他，語氣溫和的說道：“你放心，這一生師父都會看顧你，師父就是你的親人。”

葉青閉上眼，擋住眼裡翻湧的暗色。

花滿樓完全會錯意了。

他以為葉青因為孤兒的身份害怕被抛棄，但卻不知，他滿心要看顧的人，卻對他懷着那樣的妄念。

葉青知道今天說的已經太多了，必須要見好就收了。于是他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又陪了師父一會兒之後，兩個人就洗洗睡了。

該如何把花滿樓看待自己的視線改變一下，起碼不要單純當他是徒弟了呢？

這個問題葉青冥思苦想了一整夜，也沒有想出一個答案來，隻能暫且罷休了。

晚上隻睡了一兩個時辰，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睛周圍都是青黑色的。

結果陸小鳳這家夥看到了，竟然笑嘻嘻的說道：“啊小葉子長大了，這樣吧，晚上哥哥帶你去畫舫認識幾個漂亮姑娘怎麼樣？”

然後他不僅收獲了葉青一個大大的白眼，還收獲了花滿樓嚴厲而正式的警告。

老實人生氣了才可怕，結果一整天下來陸小鳳都是乖巧無比的。

然後花滿樓還找機會對葉青語重心長的說，你想交朋友的話師父是不會反對的，但是不要跟着陸小鳳學。那家夥已經沒救了，但我們家小葉子是純良的好孩子，别像他一樣。

葉青聽了這話，又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他心裡純良的好孩子在觊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