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最大的榮光是馬革裹屍，死在戰場上。

可是他或者說死去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的死亡都是一場冰冷的算計，他們以為的是為大周的榮光而死，以為為了天下蒼生而死，可是最後不過是為了填補那一筆冰冷的虧空……

十幾萬人，比不過所謂的一本賬簿。

将軍之位，不論男女，都該如此。

誰又能想到，堂堂姚家将軍不是個男兒郎，反倒是個女兒身。

這可真的能夠驚呆那群政事堂老頭子了，真可惜，以軍功著稱的姚氏，不論是入昭華台的女子還是以女兒身馳騁疆場的女子，骨頭都比所謂的男子硬上幾分。

屠城？坑殺？

北郭十五城，鐵騎之下，棄城而逃者泛泛。

李四眼底的晦澀幾乎讓人看的發燙。

路有無名骨，高堂霓裳歡。

真是可笑的場面。

似乎一切都被他們淹沒在了一場大雪中，或者，昭華台内的衆人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這件事。

沈自明一直看着李四的模樣，悶着聲問道：“……殿下，回神了。”

李四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嗯嗯出聲。

心底滿滿的都是一種莫名的酸澀感，這種感覺比起他小時候哥哥給他帶回來的酸果子還要酸上幾分。他的喉嚨一陣發癢幹澀，可是他心底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從開都沒有立場去過問李四的事情。

李四捏着手裡面的花，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她看着昭華台的方向，眼底晦澀不明 。

……看來，該是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人。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二公子是否……也和之前一樣，死在了動亂當中……

……

聽說，昭華台的二公子死了。

死得毫無葬身之地。

王上對此閉口不談，連帶着周圍人全都對此噤聲不作一言。

外界的人不知道二公子的死因，可是如今在座相對的兩個人都是心知肚明。

而且死得極其不光彩。

“還是三公子是個好弟弟呐，那二公子不僅僅搭進去一條命，反而連同聖意厭棄。”

鄭二帶着不及眼底的笑意，不冷不淡的說道。

如今看來，這點小小的刺也算不得什麼了，素來脾氣大的公子了然，忍不住攥住了衣擺，随後有意識到這樣做不妥，極其隐秘的松開，他出言：“……此時與你無關，鄭玉郎。”

“你與其在我這邊耗費功夫打探，還不如早點去找找你那個未婚娘子， ”他突然一笑，眉梢帶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嘲弄：“以及，王氏是否存有遺孤……遺落在外。”

那鄭二絲毫不在意自己碰了個不軟不硬的軟釘子“我自己的事情，自然是比你要清楚上幾分的。”

“死人已經是死人了，又有什麼意義？這也是王上最終放了你的原因啊！”他低眉道。

李梧冷哼，什麼放過，不過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無非就是怕其他兒子都死光了大公子就會更加的肆無忌憚，于是他還能僥幸保下一條命。

再加之其他四姓三氏之人求情，李居最後也沒有像前世一樣殺子懸屍。許是這次李梧謀反的時機還是早上了幾分，各地的掌控力還沒有到前世那樣不可捉摸。

李四一聽到最後謀反的結果也隻能揮手讓人先行離開，沉默良久。

她披散着發獨坐在壽華樓中，墨發如瀑，将她籠罩在當中，旁人全然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是啊，她看着自己幹幹淨淨的手，在月光的光照下幾乎接近透明，蒼白瘦小，可是和那些浸潤在血液裡面又有什麼區别。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透着幾分蒼涼。

他們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着實算不上有什麼差别。

那些以為不會死亡的人還是走向了必死的結局，不該活着的人還是活下去，繼續這他們的生命……兜兜轉轉，沒有差别。

前世今生的命運軌迹，終究還是交織在了一起。

她昂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腕不禁有些發癡。這樣的手，任誰也想不到已經沾染了多少人命。

樓下路過的從人聽到了，羅娘懷着疑問，好奇的問十四娘：“姊姊，這是……”

“噓……”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羅娘頓時閉嘴，“公主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管的，還是多做事，少說話。”

一行又一行的人穿過，聽着旁人井然有序的腳步聲，明明是在昭華台裡面，從人健奴成群，人影踵踵，不該感到寂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