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門口,徐宜向守着的人說自己是某個太學生的家人,就這樣攥着帶有與驽馬相關批注的拓本進去了。
郎朗讀書聲傳出來,她松了口氣。她事先查探好了言許身邊的所有人,無論是與他發生矛盾的,還是與他關系好的,終于找出一個重要的人物。
那便是京中的權貴之子翟狄。
徐有言也告訴她此人與郁府的二公子走得極近、交往甚好,想必他就是為郁二老爺所用。況且他在太學中與言許的關系異常不好,經常與他作對。
太學的布局了然于心,徐宜繞過幾條岔路總算到了翟狄的寝房。他的寝房格外的偏僻,裝飾格外平華樸實。京中有傳言說翟狄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纨绔公子,這間寝房實在不像是他的風格。
但她沒想那麼多,救人要緊。她抽出佩刀就砍掉了門上的鎖。
寝房内沒有異味,也并未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床單被套都規矩地疊着,窗戶緊閉着。入眼的便是翟狄放在桌面上的幾張作業紙,上面全都是他的字迹。
徐宜看見了,都悉數揣入懷裡。
她仔細研究過拓本上的字迹,那絕對是翟狄僞造仿寫的。一開始她就這樣認為,言許不會寫下這句話給人留下把柄。
況且她夫君手上存有傷口,一般纏着繃帶或帶着手套,寫出來的字的筆畫總是在微微顫抖,即便微小得看不出來,但她依然能夠辨别出來。
現在她拿到了屬于翟狄的字迹,但這些微弱的細節和證據并不足以讓人相信。因此她還需要找到翟狄,讓他親口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
徐宜從太學生的寝房中走出來,心中計量着接下來的安排。
她要去學堂裡挾持翟狄。
隻要找到翟狄,将他帶到廷尉府,一切就都能解決。言許身上的污名被洗清,懸在他脖子的長刀也能放下來。
蔔晏說過三日後行刑,如今才是第二日,那就證明來得及。
學堂裡朗朗的讀書聲還在,徐宜剛要闖進去擒住那翟狄,卻被人捂住嘴反手撲在牆上。
那人力氣不算小,她沒有做好防備,脊背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到了牆上。
“……蔔晏?”徐宜看清了他的臉,發出不可置信的疑問。
她使勁掙脫,手中的刀幾乎要沒入他的胸膛,卻被他掐住了手腕。
短刀咚地一聲墜地。
徐宜的眼睛陷入黑暗,身子被人拖拽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
再睜眼之時,她到了一間屋子裡。窗戶同樣都是緊閉的,簾子遮擋住光,隻偶爾有幾絲光線漏進來,隻是這裡長久未曾打掃、塵灰有些嗆人。
徐宜沒好氣地看向蔔晏,他就站在背光一面,半邊臉隐在黑暗中,長發半披半束的有些亂,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面,竟看着有些不知所從的茫然。
這時的他似乎可以說是失魂落魄。她從未想過用這樣的四個字來形容他。他從來都是居于人上的、掌握别人的那一方。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我還要去擒拿翟狄,要将他帶到廷尉府上親口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替我的夫君洗清冤屈……”徐宜斟酌着自己的用詞,“我希望蔔公子你不要攔我。”
“你方才去的不是翟狄的寝房,”蔔晏面無表情地仰頭,再道。“這裡才是他的。”
“這裡?”徐宜怔了下,再四處打量這間屋子,裡面的陳設擺放的确繁缛複雜,名貴的東西也不在少數,隻是染了塵灰,看着像是長久未曾居住的屋子。
再想到方才她去到的那間偏僻的寝房,屋中面積小不說、陳設還十分簡緻。
徐宜猛地回過神來,“翟狄他跑了!”心不斷下沉,她掃視了這間屋子的樣子,繼續道:“而且已經走了很久很久了。”
徐宜并未灰心喪氣,她連忙翻箱倒櫃地尋找翟狄的遺落在房中的書本和紙張,沒準上面就有他留下的字迹。
即使翟狄本人沒有在京中,但通過比對字迹也可以證明錯判了罪名,至少可以延緩她夫君行刑的日子。
這樣也可行,隻是牽強了些,可廷尉定罪定得也實在牽強,難道隻憑那樣的兩句話就能斷定言許是太子黨了麼?
塵灰躍進她的眼睛裡,她嗆得咳嗽幾聲,仍繼續搜尋着。
蔔晏此時卻淡淡地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沒用的。”
他說話的語調從未這樣平緩過,像是湖水決堤之時的甯靜,徐宜心中升起不安,她急忙去問:“蔔公子為何認為沒用?如此這般雖不能徹底洗清言許的罪名,但也能延緩下他的死刑。你莫不是就是來與我作對的罷,那麼不好意思我今天實在沒心情。”
她心中不安就噼裡啪啦地一頓說,說完又轉身去櫃台書架上尋找翟狄遺漏下來的書本和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