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悠然的一些親戚來看她,都是些上了年紀的長輩,喻言幫忙端茶倒水,站在角落聽他們說話。
長輩們話不少,喻言見暫時用不上自己便退出房去,下樓去看看有什麼其它可幫忙的。
走到二樓樓梯口時,喻言聽到有人叫她,回頭一看,她猛地提了一口氣,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吳老師。”
吳承雅走向她:“你去看然然?”
喻言也走向她,禮貌地說:“我剛從她房間裡出來,有幾個客人在。吳老師,有什麼事要我做嗎?”
“還真有。”
喻言跟着吳承雅走到最裡面的一間房,房間不小,放了一張雙人床,一個大衣櫃,靠窗處有書桌書架,另一個角落是一張雙人沙發,采光很好,布置溫馨,完全不同于江禹行的旅店式風格的房間。
“随便坐,要喝水嗎?”
“謝謝吳老師,我不渴。”
喻言坐到沙發上,雙腿并在一起,雙手放在雙腿上,背挺得筆直。
吳承雅笑了:“你不用太拘謹,放松點。”
喻言尴尬笑道:“我從小就有點怕老師,每次老師叫我去辦公室,我都很緊張。”
“你這麼優秀的學生還怕老師?”
“可能老師在我心中的地位太神聖了,所以會敬畏他們。”
吳承雅是安隆鎮的第一個大學生,後來在江城當老師,再之後她辭掉老師,辦了一家教培中心,當了老闆,雖不用親自授課,當身上那股老師的勁兒一直都在。
她淡然一笑,轉到另一個話題上,她要剪一些喜鵲剪紙,明天會放在被子和一些嫁妝上應個景,可她剪得眼睛都花了,還沒剪完,這才找喻言幫忙。
喻言嘴巴呈O型,驚歎着:“您還會剪紙,好厲害!”
“當老師什麼都得學一點,不一定精通,湊合着用。”
“已經很厲害了,這可能就是我為什麼敬畏老師的原因吧!”
吳承雅招了招手:“你過來,我教你。”
喻言起身走到書桌前,看到有幾張成品,嘴巴又呈O型:“哇,好好看。”
“不難,你也可以的。”
喻言從屋子外找了一張塑料凳,坐在吳承雅身旁,聽她講怎麼剪剪紙。
首先拿一張紅紙對折,在紙上畫出兩隻鴛鴦的大緻形狀,然後就拿端口很尖的剪刀,沿着線條開剪。但剪紙過程很靈活,鳥兒最重要的是羽毛,因此很多地方可以憑自己的手感剪一些小三角形。
剪紙需要技術,但更需要耐心,精雕細琢之下,一個剪紙小白也能很快上手。
吳承雅給喻言做了示範,每個細節處都會講解,簡單易懂,不愧是老教育家。
喻言跟着剪了一個,一開始有點慌,在吳老師的鼓勵下,她剪得越來越順利。當她剪完後,将剪紙展開時,一臉興奮。
吳承雅誇贊着:“剪得不錯,我就說不難嘛。”
喻言樂呵呵地說:“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好老師。”
吳承雅笑了笑,指着桌子上待剪的鴛鴦:“繼續。”
*
喻言下了樓,一樓堂屋來來往往好多人,她一眼就看到出類拔萃的江禹行,他正在和兩個人交談,他回頭時看到她,挂在臉上的笑容僵住,沒有和她有過多的眼神交流,又掉過頭去。
她用鼻子哼了一聲。
江禹行這是生她氣了。
喻言離開吳家,到隔壁家去看她母親。
張蘭和龔碧雲已經把粉蒸肉燒白等整整齊齊地放到土碗裡碼好,數量多,她們一連站了一兩個小時,這會兒正坐在凳子上嗑瓜子。
龔碧雲見喻言來了,急忙拿了一個凳子放在身邊:“言言,過來坐。”
喻言道謝,坐下,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嗑。
張蘭問女兒剛剛在做什麼,喻言說了剪紙的事,她褲子口袋裡還有一個成品,不過沒有拿出來。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像我就隻會做做飯,下下苦力,做不了那些精細活。”龔碧雲壓低聲音,“不怕你們笑話,平時我見了吳老師會緊張,說話還會結巴。”
喻言笑了,看來不是她一個人敬畏吳老師。
張蘭龔碧雲休息一會兒後,又開始幹活,先将半肥半瘦的豬肉切成片,加上作料和紅薯粉攪拌呈糊狀,然後下油鍋炸。
喻言看着她們做,想上手幫忙。
張蘭揮了揮手:“一邊去,這不是你該做的事。”
龔碧雲笑着點頭:“就是,言言的手是寫字打電腦用的,還有你這張好看的臉蛋也不适合被油煙熏,快去找那些小年輕玩吧。”
喻言被轟走,别人都忙忙碌碌的,她卻沒事做,想了想,隻能去找吳悠然。
剛爬幾步台階,便遇上了下樓的江禹行,她仰起頭笑:“你好忙呀!”
江禹行波瀾不驚地點點頭,側着身子讓她先上樓。
喻言愣着沒動,嘀咕着:“小心眼。”
江禹行隻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擡腿下樓,路過她身旁時側着身,生怕跟她有身體接觸。
喻言回頭想叫住他,可看樓下有人在喊他,她便悻悻地上了樓。
*
吳悠然的母親和姑姑都在她房間裡,趙雲芝想找人往紅包裡塞錢,正好抓到了喻言。
吳悠然的房間裡來來往往不少人,書桌上也堆了很多東西。喻言想去棋牌室裝紅包,可張新永他們家的親戚正在裡面打麻将,三樓的一間客房也住着客人。
吳悠然說:“喻言,你去我哥房間吧,那屋沒人。”
喻言心髒一陣狂跳,心想吳悠然肯定是故意的,她迅速地瞄了一眼吳承雅,後者神色淡然。
趙雲芝點頭:“對,就去小禹房間。”
喻言又瞄了一眼吳承雅,依舊淡然。
“好的。”喻言拿着厚厚的幾沓錢和一大袋子紅包,掉頭走了。
過年時,喻言來過江禹行的房間,她至今還能記得當時心髒狂跳的聲音,他湊近她時的清甜橘子味,還有他皮膚的溫度。
盡管現在更熟悉他的味道和溫度,但幾個月前的記憶依舊鮮活。
喻言先敲了敲門,見沒有動靜,便扭動把手開門進去,并特意敞開大門。
她來到書桌前,坐在椅子上,開始幹活。
喻言取出大大小小的紙币,一共8元,裝進一個小紅包裡,再把它封好。
這種小紅包是發給那些幫忙的街坊鄰居,紅包雖不大,但心意滿滿,圖個吉利。而且主人家還要給幫忙的人發一包好煙,幫一天發一天。
其實吳悠然父母已經很慷慨了。
喻言以前見過母親幫廚後領到的紅包,隻有2元。
一個人在房間裡重複幹着同樣的事,很乏味,喻言便用手機放歌聽,減少枯燥感,偶爾還會跟着哼幾句。
她太投入,沒注意到有人靠近。
江禹行看到自己的房門敞開着,緊皺眉頭,他不喜歡别人進他屋,更何況還是在未經他允許的情況下。
他打算進去把人請走。
一進屋,看到熟悉的背影,他翹起嘴角,走到桌前随手拿了個紅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