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谲煙雲之下,是濃厚沉重的黑暗,即便是妖力努力發散的一絲光線,也會一點一點被滾滾雲層吞噬。
濃重且不透氣,黑得令人窒息絕望。
妖力被封希海封了大半,季輕枝在這下面行動得有些吃力。
一道又一道銀蛇甩過來,季輕枝側頭堪堪避過,依舊被附帶掉下來的東西劃傷了臉。他下意識抓住,一片漆黑裡看不見手裡的是什麼,他隻能通過觸覺和味覺來辨認。
沾了他的血的,他妹妹的發钗。
産自封希海,以封希海靈石鑄造而成的發钗,對想要過封希海的小妖是多了一份保障,至于對他……
廢物。
轟鳴暗色裡,他默默把手裡的東西收起來,妖力盡力向周圍散開,尋找宋林澤的方位。
該死的東西,騙他妹妹。
如今連名字也被操縱了去。
季輕枝很難描述看到蘇驚鵲時的感覺。
突然出現的妹妹,又突然消失,他心頭仿佛被揪緊了一般,跟着老東西 “遺物”的指引追到妖域邊境,又不知為何斷開了聯系,期間斷斷續續有過反應,總是轉瞬即逝。
差點以為妹妹是假的了。
然而蘇驚鵲身上爆發的妖力波動讓他反應過來,他被那個該死的男人的一葉障術給騙了。
想到這裡,季輕枝柔和的眉眼倏而淩厲。被耳邊轟鳴作響的雷火刺激的眉頭直跳,他一掌打過去,原本猛烈的雷火仿佛嗚咽一聲,逐漸熄火。
然而這卻仿佛惹怒了封希海,粗壯的雷電一簇簇不知疲倦地朝着季輕枝打來。
眼睛眯起,季輕枝俯身躍進雲層更深處。
不遠處的封希海仍舊煙雲不散,雷聲滾滾,甚至比剛開始聚了更多黑雲,在廊檐下一眼望去,宛如盤踞在地上的黑色大蛇,隔開兩個世界。
封希海下面是一個世界,其外又是一個世界。
蘇驚鵲心神不定,忍不住往那邊瞅,總想着下一秒兩個青年就從裡面爬了出來。
季白在旁,她走也走不掉,隻能在這裡期望倆人都沒事。
見她思緒煩擾,季白安慰道,“公主放心,妖主不會有事的。”
死是死不了,受傷是無可避免的。
畢竟封希海下面兇險無比。
季白不知季輕枝為何會跳下去,若僅僅隻是因為蘇驚鵲想要救人的話……那必然是不可能。
他忍不住再次把目光挪到蘇驚鵲身上。
這一看卻不得了了。
隻見蘇驚鵲身體抽搐發紫,神志不清,嘴裡喃喃着:“孫郎孫郎……”
季白心裡一驚。
該死!
被封希海削弱了妖力,方才為了救那個少年又耗費不少精力,他竟然連精鬼的靠近都未能察覺!
季白不敢猶豫,手指翻動運氣法術,幾步奔至蘇驚鵲面前,指尖點上她白淨光潔的額頭,嘴裡念念有詞。
瑩瑩白光閃爍,流動在蘇驚鵲身邊。
可出人意料,蘇驚鵲沒有任何反應。
良久,蘇驚鵲突然擡頭,眼神毫無光彩,眼裡流出血淚,表情怪異,又哭又笑。
“孫郎……我的孫郎……”
頭發有了自主生長意識,越長越長,幾乎要跟蘇驚鵲一樣高,指甲也變得尖銳,輕易便抓傷季白的手。
季白不敢收手,怒喝道:“封希海的執念!你怎麼出來的?”
非妖非仙,精鬼難生。其産生必然是死不瞑目,冤屈沖天無人問,對世間還有着強大的執念,唯一解法便是除了這執念。
隻是這精鬼生在封希海邊,具體為何産生便不得而知了。
季白隻能暫當它是普通精鬼,詢問她的冤屈,他一面說一面想着法子,為今之計也隻有把蘇驚鵲引出洞穴外,讓他的妖力恢複些許,方能逼出這精鬼。
正如此思考着,門外突然傳來男人渾厚有力的聲音,“謝謝大人救我弟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季白暗道不好,精鬼若是受了外人刺激恐怕要狂躁起來。
然而精鬼卻并非狂躁,她驟然變得激動,艱難掙脫開季白的術法,一股腦直直撲向門外,被壯漢帶來道謝,還有些虛弱的少年懷裡。
少年被撞的後退幾步,虛弱地咳了幾聲。
季白看去。
正是方才那位落入封希海,再無生還希望的少年。
妖主因為蘇驚鵲身上的妖力波動而及時趕到,冷着臉救了這位少年。
季白擰眉,不知這精鬼與少年有何關系,居然掙開她的控制,硬要跑向少年。
壯漢被吓了一跳,他弟弟可是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千萬不能再出了差錯。他立刻就要推開精鬼。
見到他的動作,精鬼隐隐有些發狂,烏黑綿長的頭發緩慢飛到半空,一副要攻擊人的架勢。
她抱緊了少年不松手,嗚嗚咽咽:“孫郎,我好想你,為什麼?為什麼?丢下我?”
“封希海好痛!好痛!”她聲音尖銳,為避免驚擾更多的人,季白急忙掐訣設出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