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神樹粗壯的樹根盤踞王宮坐落的整片山林,一草一木與其息息相關,季輕枝寝殿内的水池更是依神樹而生,二者相互聯通。
而妖域神樹隻認妖主一脈,妖域除了季輕枝,隻有身為妖主血脈的蘇驚鵲才能完好無損地走進水池又獲得靈力浸養。
即便有神樹承認,由于自己的記憶傳承裡從未有過與蘇驚鵲有關的以及,季輕枝在此之前時時還會懷疑蘇驚鵲的身份。
可她今天走進水裡,連接上神樹的潛意識,來到他的過去,隻有留着妖主血脈的人才能做到,隻有蘇驚鵲。
隻有握住過他的手,擦過他的眼淚,取笑過他,信誓旦旦說要來找他的妹妹。
她真的找到他了,從嬰兒到現在,原來他是有人陪伴過的,即便那些陪伴加起來甚至不足一刻。
眼光忽閃忽閃,直到蘇驚鵲悶哼一聲,季輕枝才徹底回神。
隻見此時臉色發紫滿身冰冷的人變成了蘇驚鵲,她膚紫唇白,毫無氣色,被季輕枝橫抱着,一隻手無力地耷拉着,身上的水順着弧度流到指尖,“啪”地砸進水池。
季輕枝收回視線,呼吸急促。
他輕車熟路地剝開胸膛取出心頭血,血脈相連,鮮紅血液無需指引便鑽進蘇驚鵲眉心,他盯着蘇驚鵲面上的冰霜消失,心底一松,輕輕地把蘇驚鵲放回水池,自己則快速掀開紗幔出去。
不過半晌,季輕枝回來已經換了套衣服,手裡還拿着一套女兒家的衣裙,梅子青與藕粉色交疊碰撞,仿若一朵鮮豔的花,在顔色沉重的房間内顯得格格不入。
他走到紗幔前,呆站些會兒,像是糾結清楚,還是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池子四四方方,不大不小。
蘇驚鵲靠在一邊,頭部因為沒有牆支撐往後掉,姿勢歪得非常詭異。
好在目前呼吸平緩,沒什麼大問題。
季輕枝方才平複好的呼吸又一次亂了,他頭一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毫無規律,好不平靜。
他蹲下身,漆黑的眼睛盯着蘇驚鵲,從頭發到嘴巴,從指尖到肩膀,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
眉毛細短,眼睛溜圓,顯得可愛,跟他……一點都不像。
嘴巴已經恢複血色紅潤的仿佛能掐出來水,唇峰明顯。
季輕枝忍不住勾起嘴角,這個像他。
他又把眼神放在她水下的胳膊上。
纖細的胳膊,硬是拖着他從水池上來。
還有她的衣服,此時泡進水裡已經全部濕透了,季輕枝看向她右手袖腕處,已然全濕,水漬早已被掩蓋。
不隻是現在陪着他,曾經也陪着他。
在神樹裡,在漆黑漫長寒冷的二十年,在無人回應無人觸碰的二十年,被所有人丢下的二十年。
季輕枝對爹娘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來自于妖主血脈獨有的記憶傳承,在他這裡卻隻有一個模糊的臉,幾段模糊的記憶。關于爹娘的記憶,最清晰的是他們的法器,他們永遠在提醒他找回法器。
季輕枝自己的記憶分為兩段,二十歲前和二十歲後。
爹娘失蹤,無人接他出神樹,自出生起他在長夜裡獨自生活二十年。二十歲後,他妖力足以劈開神樹結界,送自己出去,記憶裡有了其他色彩和活物。
但那些色彩似乎總與他格格不入,活物永遠懼怕他。
季輕枝禁不住伸手,把蘇驚鵲耳側成一縷的頭發捋到耳後,看她因為感覺癢無意識地躲過,唇畔不自覺蕩漾。
現在,他二十歲後的記憶又分為兩段。
妹妹出現前,他仍舊獨身一人。
妹妹出現後,他二十五年内都有人陪伴,不止曾經的二十五年,還有以後的許多年,他不再壓抑于黑暗而空曠寒冷的神樹,也不再獨身,他的身邊有她的笑聲,他是有妹妹陪着他的。
季輕枝眼裡浮起足以溢出來的笑意,連眨眼都舍不得,雙眼盯着蘇驚鵲一舉一動,皺眉還是呼吸,都覺得妹妹可愛極了。忽然,眸光觸及蘇驚鵲鎖骨下的一片肌膚。
原先就松散的衣領被水波沖得松開更多,鎖骨往下露出一大片白裡透紅的皮膚,白到刺眼。
怎麼能這樣衣衫不整。
他是哥哥,被他看到還好,教育一頓就是,若是外人看到……
季輕枝頓時止住腦子裡的想法,幾不可察的夾緊眉心,心裡莫名多了郁氣。他快速移開目光,一隻手伸過去要把蘇驚鵲的領子整好。
不曾想,水池裡的蘇驚鵲忽然睜開眼睛。
“啪”——
“季輕枝!?你幹什麼?”
随少女憤怒的聲音一同過來的是手上的一片紅印,火辣辣的疼。
蘇驚鵲打這一下用足了力氣。
誰讓她一睜眼就看到這一幕。
季輕枝!伸着他的死手,直逼自己鎖骨下,若不是自己醒來及時……
順着他的眼神往下看,蘇驚鵲先是松了一口氣,露膚程度隻是跟她夏天愛穿的吊帶差不多,接着不留情的立馬拍掉季輕枝的手。
蘇驚鵲氣紅了臉,面色與常人已無異,霧氣缭繞下,忽略死瞪着季輕枝的眼睛,倒像是女孩的羞澀顯在臉上。
兩人此時離得近,季輕枝聽到了兩波快速的心跳。
蘇驚鵲是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