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潛想起,去綁架的路上,他跟路邊邪魔凡人打聽或通過逼殺,詢問有關神樹轉世和鄜甯侯氏那個千金的事。
他知曉了,侯虞,一個根骨全廢,備受欺淩的草包。
神樹轉世,傳言存有凡人難測的浩瀚靈力。
一個連修煉的根骨都無的廢材,能是神樹轉世?他也曾漫不經心地笑。
有個邪魔非要駁斥他。說都神轉世了,還用修煉?
季時潛現今着實難以解釋,侯虞哪轟出的靈力。
若她并非廢材,還有抵抗他的功法,為何留至如今方使出?
而且他此前,确實在她身上探知不出一丁點靈力。
侯虞看着季時潛皺眉,她心下亦是一派淩亂不解。她甚至未曾察覺到那陣靈力波動,于是她根本不知曉,為何季時潛殺一半,停了下來。
侯虞腦瓜子奔騰轉動。
季時潛急忙趕來安昌齊氏,是因為看到了追殺者的信。
追殺者是齊家子弟,從季時潛一直喊着要見齊家家主,以及後續和那個衣着打扮和功法皆不凡,推測為齊家家主齊溫文的劍修的争執,可知極大機率信是寫給齊溫文的,而且記載了對季時潛而言很要緊的事。
虐殺齊溫文前,他一直在問被齊家人殺掉的西山鬼母有沒給他留下訊息,又說要她命的人已經死去。
那麼,西山鬼母很有可能,便是雇季時潛來綁架她的人。
西山鬼母要給季時潛留下的訊息,對季時潛而言非常之非常之緊要。
一頓梳理過後,侯虞不知季時潛為何停下,但她是能被輕易虐殺的一方,必須先想法子轉圜。
于是季時潛聽見侯虞尖叫一聲,她抱着頭,徑直跌坐在地上,手指緊緊抓撓腦袋,臉色異常痛苦難忍。
“别說了,别說了……”她搖蕩腦袋,甚至還開始捶打。
季時潛不知她突然犯什麼病,隻提起刀,準備再砍一次。
侯虞的目光瞬即清明,死死盯住他,喃道:“我聽見了……”
季時潛不松手中刀:“聽見什麼。”
“西山鬼母要留給你的訊息。”侯虞的目光又渾濁了,似被抽了魂,啪得摔倒在地,竟抽搐起來。
季時潛在之前是不可能信的,隻會覺着她裝神弄鬼,可,剛剛憑空冒出的靈力,讓他心下疑窦萌生。
若神樹轉世的傳說是真,是不是能脅迫她幫自己找尋殘靈?
于是他順言發問:“她留下什麼?”
侯虞聽季時潛竟然還跟着問,微微竊喜。但仍抱着頭,躺在地上,要死不活地呻吟:“我是神樹轉世,西山鬼母……”
手臂一緊,季時潛徑直将她拉了起來。
那雙冷戾的眸子直咬進她瞳仁,“西山鬼母留下了什麼?”
竊喜消散,侯虞心下擂鼓聲震。這麼兇狠幹嘛,能不能按她編排的走啊,她還沒想好!
侯虞心想,不能跌了氣勢引他生疑,于是顫着眼睫亦要回對他目光。
在瞳心對上的那一際,侯虞卻恍然似聽聞季時潛呼吸緩緩。
眼前唰地一陣變暗,昏暗之間,一團青熒微弱,被黑煞濃重裹纏的,形似火焰的輝光正包圍季時潛周側。
輝光汩汩,如同浸在身骨,滿溢外側。
侯虞擡望,隻見在季時潛頭頂,更盤踞一團火焰。
那團火都不透青了,而是純純蒼黑。
并且,支離破碎,拼聚之間存在豁口明顯的一大片空缺。
“西山鬼母說……”侯虞怔怔,想編排,可神思卻不在掌控中,竟自己露出話音飄忽,“你缺了什麼,是嗎?”
抓住她的季時潛,動作一定。
他看見侯虞的眼瞳,不知為何,竟在一個瞬間驟然失神,後隐泛出詭異的青色磷光,似一塊隔着火焰的琉璃。
青磷光消散了,又恢複原有的烏黑,全程太快,就如同隻是他自己眼花,看走了眼。
季時潛松開了侯虞。
心中的疑窦,卻更為深厚。
難道,是真的?她真是神樹轉世,真的通曉,他要尋覓的是不知遺落何方的,他的殘靈?
陰暗消逝,侯虞陡覺視物清晰,連帶神識也恢複正常。她就要接着編,卻見季時潛已松開她,神色古怪。
他信了!?
侯虞判斷如此,當即又捂住頭腦,裝作疼得不行:“可我頭好痛……我不能待在這……帶我走吧……”
她感知自己被人一把提了起來。
季時潛的神色已恢複正常,唇角又噙上那慣常笑意:“你會幫我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對嗎?”
這是真信了吧。哪怕不信,也是決定先饒她一命的意思吧?
不管是誰謠傳她是神樹轉世,現在真的真的感謝她或他,保了她一命!
于是侯虞點點頭,仍舊捂着腦袋,“我一定幫你。但我們先離開這吧。”
季時潛的鬼刀消逝在煞氣中。他也朝侯虞點頭,就朝外走去。
如果她隻是裝神弄鬼,就殺了她。
如果她真能幫自己找到殘靈,那就在找到之後,殺了她。
季時潛心想。
侯虞綴上季時潛的背影,卻拉開了一定的距離。趁着他背轉過去,手伸進衣袖那包奇毒血鶴唳,小心謹慎地,将粉末掃進指甲縫隙。
她手上全是剛剛血池迸濺時的血色,不會暴露。
等出去,找個時機,就給他下毒。
侯虞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