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顯然沒領到這份情,張牙舞爪地宣洩不滿:“楚宴!你連和我說句話都不願意了嗎?”
偌大的屋子裡,隻有她的嚎叫聲音,宛若跳梁小醜。主位上的人,宛若座上客。
時月一雙眼睛猩紅,瞪向主位的男人,惡狠狠道:“楚宴,别忘了我手裡還有你的把柄,你這麼對我,小心我把所有事都說出來!”
大不了,魚死網破。
“時月小姐。”
楚宴這才出聲。
沈可鵲心弦動了動,掀眸看向坐在皮椅上的矜貴男人。
這四個字經他的念,磁性低沉,端持禮義。
如果無視掉,那人此刻眼神裡濃霧被撥開後,徒餘的狠戾。
“論把柄,我手裡與時月小姐有關的,好像更多,需要我一件一件地回憶?”
……
半晌過去,偌大的包廂裡隻剩了沈可鵲和楚宴二人。
沈可鵲緊抿着唇,雙手虛掩在胸口,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剛剛時月被楚宴一句話吓的身子抖成了篩子,鬧也不鬧了,像是失了瘋般,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楚宴沒有心,最後被兩個保镖架出門外,因為掙紮得太過不安分,還被保镖甩手打了一巴掌。
楚宴什麼都沒說,卻足以驚駭。
他的“自證清白”,解了她一個疑惑,又冒出來了更多。
尤為緻命的是,她徹底對他好奇。
楚宴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偏要讓她在場,看這場“戲”?
“怕了?”
一樣的問題,他不久前問過。
不同的是,這次楚宴是望着她的。
沈可鵲洇了洇嗓子,對上那雙霧氣回籠的眸,搖搖頭,依舊是那句:“……才沒有。”
野獸收起獠牙,裹挾的西裝依舊是剪裁得當的體面。
他翹着腿的姿勢慵懶自在,指骨落在純黑真皮扶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落着,得了她的回答後,耷下眼睑,徹底将眸底情緒隐于陰影中。
沈可鵲嘴上說着不怕,心裡卻早就打了鼓。
她被保護得很好,哪見過這樣的場景。攻心為上,父親總愛挂在嘴上教導哥哥的商場計謀,她今天算是身臨其境地見識過了。
她突然懊惱自己為什麼不乖乖留在房間和腹肌男們打麻将。
好想逃,但不敢動。
過了半晌,男人終于有了動靜。
他起身,邁着修長的腿,三兩步到了沈可鵲的身前,微彎下腰。
沈可鵲被驚得後脊猛地一僵直,雙手乖順地放在膝上。默默做了八百句“我可是堂堂沈家千金,見過大世面”的心理建設,脫口而出的還是——
“對不起!”
“我不該在心裡偷偷說你壞話來着!”
沈可鵲緊咬下唇,雙目緊阖。等了半天沒聽到任何聲響,她才緩緩将眼睛睜開一條縫。
視線正中,楚宴正單手系着表帶,冷白勻稱的指骨,慢條斯理地扳着機械扣。
……他剛剛隻是拿了碰巧在她旁邊扶手上的手表。
沈可鵲白皙的臉蛋瞬間溫火,漲成了櫻桃紅。
她捕捉到了楚宴上揚唇角,幾分嘲弄,幾分釁意:“不是說不怕?”
怕怕怕!
怪不得傳聞說千萬不要得罪京臨城那位赫赫楚家掌權人……離開了沈家庇護的沈可鵲在“社會”上學到的第一個道理就是:傳聞所言不可小觑。
“夠嗎?”男人又慵懶發音。
以為他所指是對時月所作所為,沈可鵲點頭如搗蒜:“夠夠夠,她就是喜歡你……也沒犯什麼天條吧?”
“我的意思是,這樣的自證清白,沈小姐可還滿意?”
楚宴眉眼疏朗,唇角噙着弧度,溫煦如标準紳士。
沒等沈可鵲回應,又道——
“天色晚了,送你回去。”
他身上那股強大的氣場,壓迫人于無形,沈可鵲的身體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乖乖點頭,倒着兩隻腿跟上了他。
後知後覺自己太過乖順,無聲反抗一般,她又将步子拖得很慢,落在楚宴身後很遠,腦子裡還複盤着剛剛自己秒認慫的人生至暗時刻。
“不會就因為我在心裡偷偷罵了他幾句花花公子,就特意安排這麼大的場面和時月劃清關系吧……”
“我明明都是在心裡想的啊,我不說他不可能知道……怎麼被他一吓就全交代了呢。”
“不對,他甚至都沒吓我!”
“因為老大有讀心術。”身邊蓦然多了一道男聲。
沈可鵲看去,是剛剛的黑框眼鏡男。他頓了頓,伸出兩隻手指在二人眼睛之間比劃了比劃,又說:“能看懂人心的。”
聯想到他方才恐吓時月的種種。
沈可鵲不寒而栗,嘴上卻不認輸:“我才不信。”
她挑了挑眉,問他道:“你是?”
“我名字叫作宋觀,是楚總秘書兼生活助理。”宋觀推了推鏡框。
直到坐進楚宴座駕的後座,沈可鵲還在就着宋觀的那句話,一幀一幀地濾着在包廂裡,楚宴和時月之間的“攻防”交談。
明明面前男人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危險氣息,但沈可鵲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你為什麼去那場慈善晚宴?”
剛剛在包廂裡,時月歇斯底裡問出的所有問題都得到了反饋,除了這句。
楚宴聞聲,稍向她這側偏了偏頭。
面上沒作表情,顯然沒什麼回答沈可鵲提問的興緻。
沈可鵲陷在分析裡無法自拔,她向來敢想敢說,沈家殷沃的家底給了她明媚于世的資本,驕傲自信更是渾然天成烙在她骨子裡的。
那日除了時月,她隻記得楚宴和自己單獨相處過。
沈可鵲眉眼一彎,噙着自信:“因為我在?”
男人收回目光,左手食指指腹輕點在另隻手的無名指上,像是在沉思什麼。
輕飄飄地落了一句,辨不清真假——
“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