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的少年郎背影一頓,旋即勒馬回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安昱。
三年前他奉魏帝旨意前往晉國求娶芙蕊公主一事,知之者甚少。
安昱追上來,振振有詞道:“我心儀殿下,從前對殿下的事都比旁人關注上心。當初我知曉你們遣人到晉國,便特意打聽了這件事,所以我才知曉想要求娶殿下的人是陸将軍你……”
“是我又如何?”
“陸将軍想求娶殿下,想必在心中對殿下是存了一份好感的。”安昱分析的頭頭是道,“那日殿下中箭,将軍又親自抱了殿下尋來城中名醫為殿下看傷,足以證明陸将軍重視殿下。”
“殿下是個弱女子,陸将軍既對殿下有情,還望陸将軍看在這份情誼上多加照拂殿下,護她周全。”
在旁人眼中,陸乩野這般優待殷樂漪一個亡國公主,的确怎麼看都像是對殷樂漪有情,安昱要将三年前的舊事和這件事聯系在一起也無可厚非。
隻是安昱看到的不過都是表象,他根本不知道他心儀的公主殿下為了得到陸乩野的優待,向陸乩野卑微的低過多少次頭。
陸乩野腦海中浮現出殷樂漪那張心有餘悸、梨花帶雨的嬌顔,未在她從前的舊臣面前戳她的脊梁骨,難得為她全了一次顔面。
隻是安昱對他的囑托,實在令他想要發笑。
“安昱,你以什麼身份來求我照拂殷姮?”陸乩野一針見血“你是她什麼人?”
久經沙場的少年将軍,原本氣勢就非常人能及,此刻陸乩野又坐在馬背上高高在上地質詢,氣勢比平日裡更咄咄逼人幾分。
安昱亦被陸乩野的氣勢震懾住,啞口無言。
他的确師出無名,并非芙蕊公主什麼人。
陸乩野見安昱整個人肉眼可及地頹喪了下來,如此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竟還想替人出頭,可笑。
鄯州城外,李磐一直守在魏兵集結處,等着送大軍啟程。
他在這兒候了快半個時辰,終于見到陸乩野策馬而來,正準備笑臉相迎,又看到他手裡拿着那杆殺死周骞的長槍,饒是他在圓滑世故,面上的笑也僵了一下。
他揉了一把自己的臉,又笑呵呵的上前,“陸少将軍!下官在此候你多時了!”
陸乩野勒馬停下,傅謹傅嚴從隊伍裡走出來,向他禀告情況。
“将軍,所有事情都準備妥當,隻待您下令出發。”
“陸少将軍陸少将軍!下官還有事要與您相商!”
李磐攔在陸乩野的戰馬下,急切道:“關于周副将一事下官……”
“十三皇子若問起來,你如實禀告便是。”陸乩野渾不在意,“周骞,就是我殺的。”
他說完便懶得再與李磐廢話,揚鞭策馬,高聲下令:“出發!”
三十萬魏兵齊聲回應,行軍氣勢震天駭地。
李磐在原地震驚地說不出來話,他原本是想探一探這陸少将軍的口風,隻要對方有意封口,他一定配合,絕不會将此事主動上禀給十三皇子。可這陸少将軍竟毫無此意,反而讓他如實禀告。
當衆殺人,行如此狂悖之事後竟全不想着遮掩,實在狂悖桀骜!
冰天雪地裡李磐竟出了一身汗,待大軍走遠,他拂袖道:“拿筆墨來,待我修書一封給十三皇子殿下!”
行軍路上,坐在馬車内的殷樂漪一直提心吊膽。
所幸到最後安昱和他安排的人都沒有出現,魏國兵馬一路暢通無阻的駛離鄯州境内後,她這才松了口氣。
但隻要一想起安昱對她所說的那些話,殷樂漪不免又生出幾分傷感。
她和安昱幼時玩伴一場,也曾與對方暢言過未來各自的光景,但誰又能料到未來的他們,一個竟做了降臣,另一個更是淪為階下囚。
世事無常,殷樂漪心中郁結,想着想着眸中便生出了熱意。
馬車在這時忽然停下,她正迷惑着,馬車門便被人從外推開,陸乩野竟就光明正大的走了進來。
殷樂漪連忙以袖拭淚,“陸少将軍,你找我有何要事?”
陸乩野在殷樂漪對面撩袍坐下,往她臉上瞧去,一眼便瞧見她微微泛紅的雙眸。
他漫不經心地問:“你方才和安昱都聊了什麼?”
殷樂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垂眸思索,看到自己的裙擺時聯想到安昱送她的那套粉衫,心中便有了對應之策。
“聊的不過是些臨别之言,并無什麼特别。”殷樂漪又特意撫了撫自己的眼尾,“方才失态也不過是想起我前幾日穿的那套粉襦裙,那是安刺史贈予我的,隻穿了一日便被箭刺破,我有些心疼罷了。”
陸乩野聞言眯了眯眸,“他贈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