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淨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哭,那似乎是他的本能反應,在碰到江叙的一瞬間,淚水就控制不住地落下來,好巧不巧還落在他的肩上。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好在江叙也沒有深究的意思。
林淨不知道自己是慶幸更多些還是失落更多些,但他不生氣就是了,于是他也不再為難江叙,回答道:“近來江湖中出現一個傳聞,說是前朝餘孽想要靠着前輩留下來的寶庫複國……”
果然,和那天那些人說的一樣。
江叙心中思索着,林淨說這件事與他有關,可他與江湖的關系不算深。
既如此,便隻有那位了。
當今聖上,江白的親生父親,他的滅門仇人——方澤承。
往事回蕩在江叙腦中,他隐約又有些頭疼,他甩了甩腦袋,試圖趕走那點痛意,卻因為太過用力踉跄一下,差點跌倒。
林淨伸手扶住江叙,此刻他才發現眼前人瘦了許多。
隔着衣物看不出來,握住的一瞬間卻能感覺到這人的手變得如此纖細,不複當年的健壯。
可想而知他現在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
當年江叙離開之後,他才知道江叙的身世,原來他是丞相家的兒子,難怪看上去不似尋常人家的孩子那樣瘦弱。
可如今……
“我沒事,你接着說。”江叙并沒有察覺到林淨的心思,順勢坐下道。
林淨無奈,隻得接着說道:“據說那裡除了财寶還有許多武林秘籍,所以無論是朝廷還是江湖中的人都開始尋找這個寶庫。而開啟寶庫的關鍵便是四把鑰匙,分别由前朝四王的後人保管。”
“所以衆人要做的便是阻止他們彙合,打開這個寶庫,同時還要自己搶到四把鑰匙?”江叙順着林淨的話往下說。
“正是如此。”
“所以皇帝也在做這件事?”江叙磨了磨後槽牙,問。
林淨點了點頭。
江叙了然,卻反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找我?”
“師弟,離開江湖太久,你已經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林淨一頓,“你說,我是叫你江叙好呢,還是叫你江書言更好?”
江叙擡眸,目光冷淡:“我沒忘,但你不要在江白面前提起。”
林淨聽出來江叙的弦外之音,挑眉:“你答應了?”
“你來這裡不就是笃定我會答應嗎?倒不如幹脆些,省的拉拉扯扯弄出許多事情來。”江叙看着林淨的眼睛,試圖讀懂眼前這個人,“隻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師兄你也想要登上那帝位嗎?你不是這種人。”
——“你不是這種人。”林淨将江叙的這句話細細咀嚼了一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但他沒有正面回答江叙的問題,他說:“師弟,人是會變的。”
江叙并不接受這個答案,但是現在他的軟肋在林淨手裡,他不能讓江白知道這一切。若是他真要重新拾起那些舊事,他會把江白留在這裡,等他報完仇,再回來和他一起安穩度日。
而且林淨說的沒錯,自己确實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帝位上那個人萬代千秋,他若是他不知道此事便也罷了,現在情報都已經送到眼前,他還什麼都不做,這不是他的性子。
曾經的他帶着江白離開,隻是因為沒有抗衡之力而已。他空有一身武功,卻連救出自己的家人都沒有辦法,更别提殺掉他。
但若是能得到這個機會,他便可以報仇。
人人都可以争,他為什麼不行?
“我隻有一個要求,我要方澤承完完整整的送到我面前來。”江叙冷冷道。
林淨笑起來,他的心情看上去特别好,“當然,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
江叙“哼”了一聲,“若是我也要坐那把龍椅呢?”
“當然是親自扶着你坐上去。”林淨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江叙一時也有些捏不準他的意思,他并不想當皇帝,他這麼問隻是為了試探林淨而已。
他剛才可沒有正面回答自己。
不過林淨不想說也沒關系,反正這些事和他無關。
他隻想要方澤承死。
“什麼時候出發?”江叙問道。
林淨合上手中的書,“我會安排,你且先準備着。”
江叙答應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他的目光就落在那本書的封面上,上面随意寫着的“江書言”三個字讓他有些愣怔,他當然認得那是他的字迹,隻不過他沒有想到林淨會把它寫在這裡。
林淨同樣注意到江叙的視線,他猜着對方的想法,卻發現江叙的臉頰漫上薄紅,他輕哼一聲,道:“怎麼?江二兄弟對這話本感興趣嗎?不過我從沒見你來這客棧中,不如我私下裡說一段給你聽?”
他挑眉看向江叙,“不如就從這段開始——‘江書言遭歹人陷害身中奇毒,林落塵甘舍己救人巧解奸計。’”
江叙的臉騰地紅起來,這件事他記得很清楚,或者說,正是因為這件事他才發現自己對林淨的心思不一般。
那時候他涉世不深,破門而入前也不知道防備,被人撒了一臉藥粉,雖然最後勉力制服了對方,但不免受到毒藥影響。
更糟糕的是,等到毒發之時他才發現,那是春-藥。
彼時的他不過十七,又沒有什麼毛病,有反應也是正常的事情,但他也不是那種亂來的人,隻想着自己偷偷忍着,将毒性逼出就好。
但林淨是個心細的人,他怎麼可能沒發現江叙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