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做,難道就願意看着嗎?
林淨這樣說,分明也沒有尊重他,但自己又必須得去。
林淨變了。
他在心中向自己強調一遍。
那是他的事,與自己無關,他隻是不想讓皇帝好過,其餘的,他管不了。
江叙決心将這兩句話烙在心裡,這樣或許會舒服一點。
他站在樓下,擡頭去看林淨的房間,燭火将他的身影映在窗上,不過刹那,蠟燭卻滅了,江叙沒法再從中窺見什麼。
打更人的聲音遠遠傳來,江叙輕歎,隐入夜幕中。
三天後,深夜。
江叙準備好一切,或者說,他沒什麼需要準備的,反正林淨什麼都會準備好他沒帶其他的行李,隻是悄悄地翻出他曾經的那把劍,那把名動四方的驚語劍。
劍是好劍,即使十年未動,被丢在雜物堆裡,在江叙找出他的時候,不過蒙塵而已,江叙用布仔細地将它拭淨,它仍然熠熠生光。
江叙随意揮舞一番,試着找回曾經的感覺,卻感覺有些陌生。
林淨沒有說什麼時候去找他,所以江叙選擇在入夜後離開,白天他已經将信和錢都交給了王嬸,他本想做些好吃的,可是又怕江白察覺,思來想去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趁着夜色離開,江白就算發現也已經第二天了,到時候他或許已經到了泉縱莊,那裡雖然說不上近,但他們的輕功都很好,想來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最讨厭不告而别,但最後自己也做了這樣的事。
隻希望江白最後不要太恨他。
林淨或許算準了他會在這個時間來,見到江叙,道:“來了。”
“嗯,走吧。”江叙的目光落在林淨面前的包袱上,不禁想到從前,他們每次離開如故門也差不多都是這樣,江叙什麼都不會,但林淨總是能将一切打理好,江叙隻需要跟着他就行。
隻要不和林淨走散,他就永遠不用擔心這些瑣事。
江叙此時才恍然發現,明明已經分開十年,但再見到林淨時,他仍然下意識的選擇依賴他。
思及此處,他暗罵一句自己不争氣,說着要和林淨劃清界限,但是卻還是這樣。
林淨看了眼兩手空空,隻背上背着一把劍的江叙,笑道:“怎麼?十年過去了,師弟還是和從前一樣嗎?”
江叙知道他是在說自己依賴他這件事,偏偏自己還沒辦法反駁,他磨了磨後槽牙,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師兄不也沒變嗎?不然怎麼什麼都準備好了?”
林淨絲毫不惱,眉眼彎彎:“那是自然,師弟嬌生慣養,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也要好好寵着你。”
此時已然夜深,林淨的聲音不覺有些嘶啞,但他嗓音本就好聽,并不特别影響,反而帶着點暧昧的感覺,尾音略微上揚,帶着點勾人的意味。
盡管江叙知道林淨說的是事實,不是在故意調戲他,但是還是不免被他的用詞弄的有些不好意思。
江叙吃一塹又吃一塹,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不要再順着林淨的話往下說了,也不要再反過來調戲他,這人現在好沒底線,他認栽了。
于是江叙換回那副生疏的态度,一拱手道:“多謝師兄。”
林淨一怔,卻也沒再說什麼,拿起桌上的包裹,向江叙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跟上自己。
江叙随着林淨的動作翻身下樓,卻沒看到他的劍,于是他問道:“你就帶這些?”
林淨似乎沒有聽懂江叙的意思,疑惑道:“那我還應該帶什麼?”
“你的劍呢?”江叙直言道。
林淨的眼裡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但在這漆黑的環境下隻有一彎弦月提供着一點微弱光源,所以江叙并沒有看到那點異樣。
林淨隻是沉默了一瞬間,很快便解釋道:“我現在是個說書先生,拿着劍不合适。”
江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怪那天你拿着扇子,倒也合你的身份。”
林淨一笑:“嗯,我現在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說書先生,還請江大俠好好保護我。”
江叙明知道這是個玩笑,但是他不想再這種小事上說那些絕情的話,于是他也應了一聲:“嗯,我會的。”
即使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
當然,這種話他就不會說出來了。
他心裡知道就好。
“快走吧,我怕走得不夠遠。”江叙擡頭看了一眼月亮,又望向他和江白的住所,最終又說了一遍:“走吧。”
那不是他在催促林淨,而是他想要對自己說的話。
走吧,就像當年他離開家那樣,就像當年他回京救走江白那樣,如今的他,也要向前走,走上那條他曾經決定放棄的複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