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看着坐在遠端的元嫦曦和裴惜玉,心裡直覺不對勁,但即使是他,也隻能耐着性子等到宴會結束,元嫦曦那副樣子,這件事顯然是不能在衆人面前說的。
難道真的是百花樓的仇家?
可這江湖中很少有人尋仇卻不敢透露姓名的。
江叙想的入神,手中飲酒的動作不停,林淨皺眉,攔住江叙的動作,寬慰道:“不必擔心,她既然沒有立刻終止宴會,就說明沒什麼大事。”
江叙轉念一想,也是,元嫦曦不是那種愛面子的人,若是真的有事,她應當會立刻遣散大家。
宴會結束,衆人陸續回了房間,元嫦曦向林淨和江叙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可以走得慢了些。
待到衆人散去,他們才折返,此刻大廳内空空蕩蕩,隻剩下他們四人。
一時間倒顯得有些詭異。
江叙快步上前,問道:“那上面究竟寫了什麼?”
裴惜玉的語調顫抖,“你自己看吧。”
江叙從她們手中接過那塊布,看完這些字的瞬間,他的臉色也變得很糟糕。林淨額角猛地一跳,在場的人無一不感到疑惑。
這究竟是誰弄出來的東西?
江叙冷靜下來,先問道:“惜玉,你的身份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裴惜玉也反應過來,聞言思考起來:“除了你們……就是我哥,我認識的其他朋友也還是用我哥的身份,應該沒人知道吧……”
裴懷玉不太可能這樣做,在場的人都這麼想。
江叙道:“我的身份衆人已然知曉,那會不會是林淨?”
但元嫦曦和裴惜玉也隻知道他并非林先生這麼簡單,不過多了一重如故門弟子而已。
但看那信上的内容,仿佛真的是沖着林淨來的。
江叙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看向林淨,縱然他想要告訴裴惜玉和元嫦曦真相,也得由林淨親自說才行。
畢竟這是林淨的事。
她們兩個顯然也發現了林淨的異樣,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過了很久,林淨終于下定決心般,說出了他自己的身世。
“我……或許算得上前朝遺孤。”林淨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不是在說自己身世一般,而是在講一個普通的故事,“若論輩分,我娘是前朝最後一個皇帝的孫女。”
一切似乎有迹可循起來,有人想要阻止林淨,想要阻止他們拿到鑰匙。
江叙在想,會不會是皇帝?以他的性子,把手伸的這麼長,不是沒有可能。
沒有人注意到,元嫦曦悄悄松了口氣,她在聽到林淨的話的一瞬間,想的居然是,太好了,不是沖着她來的。
但如果是這樣,似乎更不能把林淨的身世說出去了。
于是四人仍然保持着沉默。
裴惜玉突然道:“不如就說我的身份好了,其實也沒什麼關系,大不了我就離開裴家。”
但這件事一定不像裴惜玉說的那麼簡單,若是她能這麼做,一定不會等到現在的。
從她能夠離開裴家開始,到現在也過了那麼多年,如果能跑,她早就走了。
江叙想的沒錯,從裴家人讓裴惜玉離開的那天起,她就已經吃下了慢性毒藥,所以她注定沒有辦法徹底離開。
她當然想活着,哪怕不是以自己的身份。
但她還記得那天和江叙一起喝酒,她說,如果她最後還有一個心願的話,那就是死在裴惜玉這個名字上。
元嫦曦顯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所以在裴惜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想要阻攔。
但裴惜玉卻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她向來肆意,但現在她臉上的表情,簡直比哭還要難看,“沒關系的,其實我從出生那天起,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現在的這些日子,都算是我偷來的,能認識你們,我很開心。”
林淨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他們就開始難過,這件事情分明沒有到這樣的地步吧?而且他不是那種要犧牲朋友來隐瞞自己身份的人。
林淨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那個人手上是不是真的有瑞王的人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聽他的呢?”
元嫦曦一愣,她太過緊張,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畢竟她自己身上藏着的秘密,誰也不知道。
猝然收到這樣的威脅,她以為是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了。
而裴惜玉,她會這麼想倒是不奇怪,畢竟她眼中的江湖就是如此。
就像是話本裡的江湖。
林淨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曾經說過的那些故事,雖然主角都是江書言,但具體内容似乎都是這樣。
所以元嫦曦的反應真的很奇怪,她那樣冷靜自持的一個人,就因為裴惜玉的身份會被發現,緊張到失去思考了嗎?
林淨不相信,但他也不預備說出來,元嫦曦現在不願意說,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