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
範榆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翻身坐起來。
窗戶大開着,外面的日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将屋内鋪滿陽光。
範榆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然後小心翼翼的從床上下來,踮起腳尖,很輕的走到房門口,然後将耳朵貼在了門上。
外面很安靜,沒有一點點聲音,此刻已經快到中午了,按照薩爾今天的課程,他肯定已經不在家出去上課了。
範榆松了口氣,頂着将自己抓成鳥窩的發型飄進了衛生間。
她沒想好怎麼面對薩爾。
如果再早幾個月,薩爾對她做出這個舉動,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甩薩爾兩個大嘴巴子,然後考慮找奧古修斯辭職。
但。
範榆擡頭,看着鏡子中自己的臉。
兩頰通紅,嘴角破皮,頭發淩亂,眼裡波光粼粼的水潤。
範榆:......
她真的很不想承認鏡子中那個少女懷春嬌羞得沒眼看的人是她!
她範榆大王怎麼可能會是這個樣子!!!
這不是她。範榆痛苦閉眼,埋頭朝自己臉上潑了一把涼水。
比她小就算了,她範榆怎麼能對自己的學生動心呢?!!
她背的教師職業操守去哪裡了?她如果還能穿越回去的話,還能不能保住她的教師資格證的證書?
總感覺自己良心受到了強烈的譴責。
胡亂的收拾了一通,範榆垂頭喪氣的打開了房間門,低着頭剛走沒兩步,一頭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範榆呆呆的擡起頭,看見了站在她房間門口的薩爾。
少年眼睛很亮,唇角揚起開朗的弧度,如果此刻少年忽然多出來一條尾巴,範榆說不定還能看見搖出殘影的尾巴。
“早啊,範老師。”薩爾獨自開朗道,然後在範榆震驚的目光中,非常坦然的彎腰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額頭上濕潤的觸感瞬間炸開了範榆的所有腦細胞。
她顫抖着伸出手,指向薩爾:“你你你......”
他不是該去上課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家裡!!救命,她還沒做好和他見面的準備!!
薩爾盯着範榆的指尖,遺憾的舔了舔唇。
很想也親一口,但是......還是不要逼得太緊了。
範榆敏感的察覺到了他眼神的動作,猛的一下将手指收了回來。
雖然不知道他剛剛在想些什麼,但她直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救了個大命!她總感覺薩爾從昨天開始好像突破了某個新世界的大門!!!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啊啊!!!
之前不都還是循序漸進的小狗純愛畫風嗎?!!為什麼現在感覺一切都朝着她控制不了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攻守轉換,範榆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現在的薩爾,她有點,招架不住。
薩爾輕笑一聲,走過去牽起範榆的手,範榆下意識的一抖,但還是沒有甩掉他的手,順着他牽手的力道跟他一起往沙發處去。
薩爾将她反應都收入眼底,眼中的金色更加柔和了一些。
從昨天晚上後,薩爾終于可以确定了一些東西。
昨夜深夜的校園小道上,薩爾盯着範榆踉踉跄跄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大聲的笑出聲來。
他很少這麼大笑過,至少他之前十九年的人生裡,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大笑過。
可是薩爾就是停不下來,他笑得胸腔震動,笑得感覺到自己眼角好像湧出一道溫熱的水痕。
在沒有被父親帶回霍德利家時,他曾問過母親,為什麼願意跟着父親回去?
霍德利家的人不會喜歡他們,哪裡說不定是另一場地獄。
可母親隻是溫和的笑着,将柔軟的掌心放在他的頭頂。
即使後來,薩爾都快忘了母親的樣子,但仍然能記得那時候她的眼睛。
帶着光,帶着期望,亮的人不能直視:“薩爾,因為媽媽,很愛你的爸爸。”
愛嗎?
薩爾後來被扔到垃圾星裡跟那群變異的生物搏鬥,一邊接受那些科研人員往自己身上紮的各種藥劑,一邊成為權貴在鬥獸場上下的賭注。
他那時候連活着都很艱難,每天都在死亡線上掙紮,他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母親口中的愛到底是什麼?
愛嗎?那為什麼母親被病痛折磨得要死的時候,他的父親沒有回來看她最後一眼?是因為那時候母親變得難看又惡心了嗎?
愛嗎?那為什麼在母親死後,父親能沉默的看着他被扔去了01号垃圾星還能無動于衷?
那是不愛嗎?那為什麼又願意要救出來母親然後生下他,又為什麼非要娶她将她帶回去?又為什麼後來忽然選擇了殉情?
薩爾看不明白這種愛。
可母親還說:“愛啊,是有一天會讓你忍不住開懷大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薩爾伸手摸上自己心髒,那裡因為剛剛大笑後跳的更快了些。
他斂目,心想。
原來這樣就是愛啊。
原來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啊。
真好啊,他終于也有人愛了啊。
真好啊,愛他的人也是他愛的人。
“喂!”範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人什麼毛病,怎麼突然感覺陷入了自己的回憶,她不滿的推了推薩爾的胳膊,“你今天不是滿課嗎?”
範榆很快調整好了自己起伏的心情。
昨天一晚上,她幾乎也是沒誰,範榆沒有戀愛的經驗,但她不是傻的,很快就能想清自己的反常。
其實很久之前就動心了,可能是同住一屋裡的日久相處,也可能是夫尹星球叢林裡,剛經曆完惡戰後髒兮兮的少年特意擦幹淨了一隻手,單腿跪在她面前時,還有可能是那個天台的夜晚,少年直白而笨拙的表達了自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