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潇低頭咳了一口血,身上的威壓讓他喘不上一口氣。
“弟子沒有撒謊。”程楚潇頂着威壓,擡起頭,目光直視程清幽。
下一秒,程楚潇身上的威壓又加重了。他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按在了地面上,地面也因為承受不住太大壓力,塌陷成一個坑。
程楚潇感覺自己的内髒快要被壓碎了,卻還是一字一句道:“弟子沒有說謊。”
身上的威壓如潮水般退去。
程楚潇的臉深埋在碎石之下,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
他賭對了。
“三人之中,你的資質是好的,你可千萬别讓為師失望。”
“弟子明白,弟子自會領罰。”
*
東烏郡客棧房間内。
蘭明決渾身大汗淋漓,眉頭緊蹙,額頭青筋突起,顯然陷入了某種夢魇。
“阿平又坐在村口等你老爹回來麼?”
蘭明決一驚,這才發現,他竟然身處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裡。
一大群十來歲左右的孩子,朝着坐在村口的大樹下的小男孩丢石子兒。
那小孩兒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過這種事情,熟練的躲在樹的後面,怯生生探出一個腦袋。
“我爹會來接我的。”
蘭明決心中轟得一聲,這個被扔石子的孩子就是日後的花月影。
雖然和花月影共生了那麼長的時間,但提起花月影的樣貌,蘭明決腦海裡面隻有一個站在仙門法陣之下的模糊的欣長背影。
那些孩子自然不肯放過他,将樹圍成一個圈兒,砸得花月影無處可逃。
“你現在還在做春秋大夢呐,真以為你有一個玄門修士的爹。全村誰不知道,你娘不知道從哪裡偷了漢子,生下了你。”
“你說謊。”
小花月影舉起破爛幾乎不成樣子的袖子,擦了擦掉下來的淚水。
“我娘說了,我爹肯定有一天會回來,把我們接走的。”
一條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老狗,擋在花月影面前,朝那群小孩子狂吠。
一個小石子砸中老狗的眼睛,痛得老狗龇牙咧嘴。
那群孩子,立即拍手叫好。那群孩子也發現用石子砸老狗,比砸花月影有趣多了。
花月影将老狗死命地護在懷裡。
誰能想到,現在被人欺負不敢還手的小孩子,日後居然會成為無方城的城主。
蘭明決此時也忍不住了,擋在頭破血流的小花月影面前。
可那些石子卻穿過他的身體,砸到他身後的小花月影身上。
等把兜裡的石子丢幹淨了,那些孩子才住手。
聽到腳步走遠,花月影才小心翼翼擡起頭來,從懷裡掏出一半硬得能硌掉牙的餅子,掰碎喂給老狗。
花月影連拍老狗頭的,邊道:“下次他們再拿石子丢了,你就别出來擋在我面前了。”
蘭明決就坐在花月影旁邊聽他碎碎念。
“你都那麼大年齡了,聽村子裡的老人說,你相當于人類的七八十歲了。我還年輕,受點小傷沒什麼的……”
老狗吃完餅,一瘸一拐地走了。
花月影抱着餓得咕咕叫的肚子,跑到河邊,将臉上的血迹洗幹淨才回家。
花月影家在村子最外面,籬笆院子破爛不堪,壓根不用踹,輕輕一推,就能将籬笆推倒。
花月影小心打開院門,生怕一不小心,就将門給震散架。
從院子裡面走出一個穿着大紅,塗脂抹粉的女人,女人手裡端着兩碗拌着熟糖煮熟的豆子,看到花月影濕了的衣裳,臉色一變。
“陳平,你又跑到河邊去玩了吧。”
“不是的,娘。我今天在村口的大樹下等了一天。我……我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腳,所以才跑到河邊去洗幹淨的。”
女人把手裡的飯往桌子一放,花月影撿了一個闆凳,坐在桌子旁。
“哼,村子裡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嫉妒我找了這麼一個如意郎君,将我們娘倆趕到這個地方住。等你爹來了,我非得讓他好好教訓這幫刁民。”
花月影隻顧埋頭扒飯,聞言擡起頭,喉結上下滾動,最後還是說出來了。
“娘,我想上學。”
女人瞟了他一眼。
“我沒有錢。”
花月影道:“可是娘,你前兩天不才剛到鎮子上買了新衣服和胭脂。”
女人道:“那些錢是我辛苦刺繡賺的,再說,你懂什麼,你爹最喜歡我穿紅色衣裳,抹胭脂的樣子了。”
“可是村子裡比我小的阿華都上了私塾。”
女人道:“阿華腦子笨,學什麼東西都慢。你跟他不一樣,等你爹來的時候,咱們就有錢了。那個時候你一天學的,就夠他半輩子了。”
花月影低聲道:“可是我覺得我爹好像把我們忘記了,否則他怎麼會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我們。連一封家書都沒寄過來。娘,我覺得……”
花月影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你又聽村子裡那些長舌頭的話了,是嗎?”
“沒……沒有。”
這一巴掌,不僅打得花月影猝不及防,就連蘭明決也有些懵。
“你爹說過會來接我們的。他隻是宗門事務太忙了。”女人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我對你爹可不隻有夫妻情分,我對他還有救命之恩。當時他被魔修下了□□,是我用身體救下了他。他們玄門向來講究知恩圖報,他走的時候也向我承諾,會接我回去的。”
“村子裡的那些長舌婦,從小就嫉妒我長得比他們漂亮。他們現在的丈夫都是些大老粗,所以才會這麼排斥我。你可不要被她們的話騙了,知道了嗎。”
花月影捂着腫脹的那半邊臉,眼睛中蓄滿淚水,身子不停發抖。
“知……知道了。”
“知道了就成!吃飯吧。我剛才下手有些重了,不過你以後也别再說這些話了。也不準哭,你這張臉長得非常像我,你爹也肯定非常喜歡,哭起來難看,你爹說不定就不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