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明決沉默。
花月影循循善誘,“但是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不算晚。把阿京殺了,就少了一個人和我們搶沙漠裡最寶貴的水了。”
蘭明決心裡一直提防着花月影,聞言道:“阿京的爹還在等他們回去。”
花月影回嗆道:“我幹爹也在等我回去。你倒是好心,想留在這兒陪着阿京,說不定阿京巴不得你跟着商隊走了呢。少一人分他的水,他也可以多活幾天。”
“你看這小子,表面呆頭呆腦的。心裡說不定盤算着怎麼趁你大意時,對你下死手。到那個時候,别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真死在了沙漠,你不僅會跟你最讨厭的人死在一起,而且一輩子都會背上罵名,連帶着你的師門也擡不起來。”
蘭明決聽到他說和最讨厭的人死在一起,眉頭微蹙,心髒微微抽搐,喉結上下滾動,似是有無數的話要從喉嚨裡鑽出來。但最後隻是嘴唇微微翕動。
“阿京不會這樣做的。你也不會死在這裡,我一定會帶你走出沙漠,到達方外仙島宗的。”
花月影不屑冷哼。
“人心隔肚皮。陷入絕境的人,會最大限度激發出心底的惡意。刀疤男是怎麼死的,你心知肚明。那根繩子是從哪裡來的?你早就算準了他會搶你的繩子,才故意磨磨蹭蹭。”
“你蘭明決也不像表面上表現的那麼純良。”
蘭明決知道再和花月影争執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現如今還是盡早走出這片沙漠方為上策。
他自己是個路癡,除了身體裡時常和他拌嘴,蠱惑他殺人的花月影之外,能互為援手的,也就隻有眼前的阿京了。
“阿京,你沒事吧?”
蘭明決拍了拍阿京的肩膀,
自從商隊離開之後,阿京就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勢,腦袋深深地低垂了下去。
蘭明決以為阿京一時間還接受不了被商隊趕出來的事實,剛想去安慰他。
卻沒有想到,看到的卻是阿京狡黠的笑容。他往商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們肯定沒有想到,我還偷偷藏了一袋水。”
阿京說着,便從那匹老駱駝頸間的褶皺裡取出一個水袋。
蘭明決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阿京交到自己手裡水袋。
阿京雙手捧着水袋,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的寶貝,語氣裡有着藏不住地雀躍。
“我說得沒錯吧。阿京是一個好孩子。你不要把人都想像得太壞了。”
在沙漠裡,水是最寶貴的資源。許多瀕臨死亡的人,常常會因為一口水,變成一隻絲毫沒有人類感情的野獸。
阿京在這種情況下,将救命的水全拿出來,足見這個孩子本性至純至善。
花月影不為所動。
“這個時候将水拿出來,估計是個缺心眼子。這個叫阿京的毛頭小子,以後有得虧吃。”
蘭明決道:“天道有眼,不會讓好人一直吃虧的。”
花月影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這可說不好,誰知道天道什麼睡着,什麼時候醒着。本尊在華清宗的時候,厚着臉皮也可以稱之為至純至善,所求隻不過讓程清幽那個老不死的多看我一眼,知道他有這麼一個兒子。可是最後又落個什麼下場。反倒是我在魔域,認了花聖臨做義父,幹盡了你們正道所不齒的惡事,日子卻過得順風順水……”
蘭明決道:“你最後不也落得個被仙盟圍剿的慘劇嗎?”
“所以,我才說天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是醒着還是睡着。按照你們的檄文,我早就應該為天地所不容,魂飛魄散了。可我到最後,居然還有一線生機,和你共用同一具身體……”
蘭明決:“……”
見蘭明決沒有反駁他,花月影又自顧自道:“所以呀,做好事不一定得到善,做壞事不一定得到的就是惡。人性最是反複無常,阿京這會兒頭腦發熱,将水給了我們,焉知他不會反悔……”
“你幹什麼!!!”
花月影話還沒有說完,那壺水卻又重新回到阿京手中。阿京拿着水袋,望向蘭明決的眼神中滿是疑惑不解。
“這袋水如此重要,還是放在你那裡好了。”
花月影肺都要氣炸了,感情他就是對着一塊木頭說了那麼多的話。
阿京看着蘭明決,眼眶逐漸濕潤起來。他拿着那個水袋,又重新放回了原來位置。方才他還一直擔心,蘭大哥得到水之後,就會抛棄他。沒有想到是他自己心眼小,将蘭大哥想得如此龌龊不堪。
蘭有決耐心給花月影解釋道:“阿京将水給了我,無非是想交一個投名狀。我如果将水留下,無疑會在阿京的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我将水還給他,自然也是向他交了投名狀。”
花月影此時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阿京和蘭明決也再說多餘的話。拿着武雲丢給他們的地圖,開始仔細辨别方位。
蘭明決自知是個路癡,好在阿京的方向感不錯。再加上,花月影看着阿京指着的方向沒有提出什麼異議。兩人簡單收拾一番,便指着指定的方向出發。
他們現在資源有限,盡可能減少資源的損耗,除了一些複雜的信息之外,兩人都很有默契的眼神溝通。
武陽商隊留在沙漠中的痕迹,早就被沙漠的風沙所掩埋。
阿京隻能不斷在心中乞讨,自己的行進路線是正确的。
他們有時還能在路上,看到一些被風沙掩埋一大半,隻露出頭或腳的人或者駱駝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