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蔣思佳來告别。
她收集來有關張洲的小物件都扔進小北港2号的垃圾桶裡。
蔣思佳和家裡對抗多年,跨年回去後終于大徹大悟,松口答應出國,父母親緊急聯系資源,已經确定了航班,這兩天就要走。
“我先去那邊讀語言班,等過了考試就可以正式入學了,應該不會回來參加高考。”
說完,蔣思佳看向一旁的張洲,“我這回可是真的走了。”
他劃拉着手機,并不在意。
蔣思佳:“如果你爸爸需要幫助,可以……”
他的動作瞬間停住,冷語打斷她,“用不着。”
蔣思佳壓住心底的情緒沒發作,她拉住溫聽的手,“以後我不聯系你們了,跟魏書桃他們說一聲。溫聽,我很高興能和你們成為朋友。”
溫聽點頭,表示理解。
蔣思佳轉頭問張洲,“你不和我說再見嗎?”
“有什麼好說的。”
看張洲這副樣子,蔣思佳心中沒來由的氣,她忍不住放狠話:“誰喜歡你真是倒了血黴。”
“算了,你就是這種人。”
蔣思佳說到最後,還是住了嘴,她追着張洲來到南職,平日裡總是無所不用其極,甩都甩不掉。
今天卻走得很潇灑,她删除了南職所有人的聯系方式,來這裡本就是一個錯誤選擇,現在她已經準備好開始嶄新的生活。
“溫聽,祝你好運。”
“好。”
不多時,小北港的水泥路上開來另一輛黑色商務車。
烏泱泱的媒體記者舉着長槍短炮從車上下來,見到小北港2号家門前的人影,衆人一擁而上。
“你是張洲對吧,我是《南城周刊》的記者,請問成新科技的總裁張啟年,也就是你的父親,毆打妻子緻其重傷的新聞屬實嗎?”
“你好,這邊《南方日報》。根據消息,你父親是因為公司入不敷出資金鍊出現問題才情緒失控,請問在這之前你父親有過暴力傾向嗎?”
一瞬間,張洲被人群淹沒,不管他是否願意,面前無數閃光燈持續閃爍。
溫聽終于知道,他這幾天是為什麼情緒低落。
那天在别墅裡,張洲接到的電話是警方打來的。
張啟年的公司新成科技一直是曲秋在掏錢支撐,他們沒有經濟來源,錢總有花光的時候,公司即将倒閉對于張啟年來說是無法接受的事實。
張啟年對曲秋很失望,情緒激動下對她動了手,最後後者被判定為重傷至今昏迷不醒,曲秋的父母已經決定起訴張啟年。
“作為張啟年的兒子,你認為你父親的行為會對你造成影響嗎?”
張洲冰冷開口:“讓開。”
一個十八歲少年的話在十幾位記者面前顯得毫無攻擊力。
他們不依不饒,其中一個看到了旁邊的溫聽,舉着攝像機小跑靠近。
“你好,我是《新聞一對一》的記者,請問你是張洲的朋友嗎,你知道張洲父親的惡劣行徑嗎?”
他将攝像機怼到溫聽的臉上,“或者說,你有在張洲的身上看到類似于他父親的沖動行為嗎?”
聽到他的名字,溫聽擡眼:“沒有。”
她一出聲,所有的記者都看了過來。
這年頭想要挖出點新聞不容易,張洲閉口不談,他旁邊的女孩卻開了口,記者們瞬間将矛頭對準溫聽。
為了能搶到問話的機會,大家互相推搡着,向溫聽靠近。
“讓開讓開!”
“是我先看到這個女孩的!”
有個記者高舉着攝影機沖過來,在移動過程中被同行撞了一下,攝影機忽然脫手往溫聽頭上砸去。
重物撞擊額頭,溫聽捂着額頭跌倒在地上。
有人尖叫:“見血了!你們能不能小心一點,這樣會被舉報投訴的!”
“沒事吧,我馬上叫救護車!”
腦袋被砸得發暈,劇烈的疼痛讓她睜不開眼睛,溫聽撐着地,手掌觸到發涼的地面。
下一秒,她感受到高挑人影擋住自己,他開口竟是冷漠與疏離。
“我不認識她。”
“有問題問我。”
聞言,記者的攝像機重新對準了當事人的兒子。
少年幾乎淹沒在密不透風的人群裡,所有話筒對準了他,孑然一身,冷漠孤獨,他仿佛做了某種決定,沒再看溫聽一眼。
溫聽剛想起身說話,他卻有預感一樣,停住所有動作看過來。
張洲的眼中充滿了對她靠近的排斥,他緊皺着眉頭,掀起唇警告:“少管我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溫聽不喜歡聽這樣的話。
溫聽皺眉,“張洲。”
張洲不再配合地搖尾巴,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走開。”
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屋檐的瓦片上,滴落在腳邊,冷冽從褲管裡鑽上來。
救護車到了,溫聽被幾個好心的記者扶上車,失手的記者也跟着坐了上來,不斷說着抱歉的話。
額頭不斷湧出鮮血,溫聽無力地躺在救護車裡,痛得腦袋發暈,可腦海裡張洲的那幾句話卻久久揮之不去。
記者出錢帶溫聽做了全套檢查,她沒什麼事情,傷口包紮好之後便回到了小北港。
張洲家門前那一堆記者已經離開。
但他父親張啟年作為新成科技的總裁,家暴妻子的事情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
網友持續聲讨着張啟年的惡行,在差到張啟年公司偷稅漏稅時,網友的言語開始波及到張啟年的母親與兒子。
整個寒假,來小北港調查走訪的記者連續不斷,甚至好幾次,溫聽隔着窗戶能聽到他們咄咄逼人的語氣。
張洲總是孤身站在門外,一個人抵擋陌生人的冒犯。
曲之雲露過幾次面,她遞給他一張名片想給張洲支招,後者卻毫不猶豫将名片撕碎。
一個月過去,溫聽額頭的傷愈合卻留下了疤痕,比運動會摔跤留下的那條還長一點,組成兩條平行線,好在平常有碎發擋着,不易發現。
事發之後,溫聽被張洲拉黑,他甚至不允許她走進他家裡。
一度倡導和諧友愛的兩位奶奶,都默許了這個情況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