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安鎮的路上,溫聽靠在公交坐椅上閉目休息。
她很少痛經,就算痛經也不會像今天這般難熬。
張洲說他不考江南大學。
想想也是,不上早八樂隊一聽名字就不是學校組織。
張洲又有近百場演出經驗,還是學校裡的音樂社社長,不論是演奏還是演唱,憑張洲的能力是完全有資格進樂隊的。
要考江南大學,不過是句玩笑話。
不知道是生理期痛暈還是被公交晃暈,溫聽迷迷糊糊睡過去,直到終點站被司機大叔喊醒。
終點站的名字叫做長安,南城下轄縣級市,距離南城大概有三十多公裡。
“叔叔,現在還有回南城的車嗎?”
“沒了,你這趟車本來就少,末班車四十分就發車了。你打車回去也行,不過這裡沒有出租車,你得到市裡去。”
南喬逮着溫聽一起吃完中飯才放她走,一路坐回來已經過了四點。
溫聽下車。
這個車站接近鄉鎮,樹林茂盛幾乎遮蔽天光,頭頂這盞路燈一下一下扇動,馬路上人煙稀少,來往的大多是行人和電瓶車。
十字路口有一家簡陋的小賣鋪,老闆娘正在門口清點貨物。
“請問,往哪個方向可以到市裡?”
老闆娘的視線在溫聽身上遊移,“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
溫聽留了心眼,“我是,平時不來這。”
“哦哦,平時住在市裡是吧,那你爸爸媽媽呢,你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好了呀。”
“他們讓我往前走兩步,我該往哪走?”
老闆娘指了個方向,“這條路走到底,那是去市裡最近的路了。”
“謝謝。”
老闆娘指的那個方向樹影婆娑,從遠處望去,樹與樹之間有一團小小的光影。
天邊太陽已經有了落下之勢,本就黝黑的四周光亮降下來,鳥鳴聲短暫凄厲。
溫聽往前走。
忽然,引擎聲驚動寂靜的傍晚,飛鳥紛紛逃竄。
摩托從後面沖上來,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坐在車上,路過溫聽時,後頭的人吹了聲口哨。
她穿着校服,看上去單純好欺負。
看清楚她的打扮,那人開口了:“小妹妹,去哪啊?”
“我們帶你過去呗,不收錢的。”
溫聽垂着頭,快步向前。
得不到回應,摩托車忽然停住,緊緊跟在溫聽身邊。
後座的男人一個勁地問着:“你是哪個高中的,我怎麼沒見過你這身校服?”
“我們有車,你坐我們中間,我們送你去。”
他盯着溫聽,眼神猥瑣,說話間還攤開了粗粝帶灰的手掌,肮髒的手指朝她招了兩下。
“走不走,不要不理人嘛小妹妹!”
溫聽拿着手機,屏幕上已經按好了報警電話。
“再不走我就報警。”
後座的男人:“切,誰怕你啊。”
“你打呗,你看是警察來得快還是我們快?”
溫聽剛要按下撥通鍵,手機界面有一通電話打進來。
她接起,“對,我已經在這了,你拐彎就能看見我。”
那頭愣了一秒,還未挂斷。
溫聽握着手機,并未搭理對方的疑惑,“有兩個人騷擾我,可以不挂電話嗎?”
摩托車上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切了一聲發動車子離開。
直到看不清摩托的樣子,溫聽才呼出一口氣。
張洲語氣緊繃:“你在哪。”
“長安。”
“位置共享,我去找你。”
溫聽說:“你把我拉黑了。”
張洲啧了聲,“解除了。”
“哦。”
張洲叮囑:“找個安全地方等我。”
她不答話,張洲的語氣嚴肅了幾分,“聽見沒?”
溫聽不再往前,轉身原路返回,她捏着衣角,後背因後怕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張洲,别兇我。”
這一句話卻仿佛幫助積攢的委屈開了閥門,情緒有了突破口,她鼻頭一酸,重複一遍,“不要兇我。”
張洲似乎慌了神,說話語氣不由自主地溫柔了許多,“我沒兇,你找個地方等我就好。”
天色暗下來,小賣鋪已經關了門,藍色卷簾放下來拉到地上,寫着琴華超市四個字。
溫聽走到門口站定,握着手機卻沒再說話。
這會兒,堅持疏遠她,對她冷冰冰的張洲好像換了一個人格,他放輕聲音,滔滔不絕。
“你沒哭吧?”
“你别哭。”
“我打車過來,半小時就到。”
溫聽趁火打劫,“你之前不該對我說狠話。”
彼此都知道,這句話的之前指的是哪個之前。
那頭停頓了許久,他情緒急轉直下,淡淡說:“挂了。”
溫聽沒再回撥。
小賣鋪屋檐下挂着簡陋燈泡,時間有些久了,打開時昏暗無光。